长篇小说《大陕北》（连载138）

文/姬晓东

　　雄心勃勃的万向明，带着让新厂子财源滚滚、飞黄腾达的心愿，举行开工仪式。他在厂门口搭了一个硕大的彩门，临时搭起的台子也通身披红挂彩，十六根柱子缠满红色缎带，营造出红火喜庆的气氛。一大早，雇来的一把吹手、一把洋号队，和王老板的小曲班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闹腾到正午开业时间，前来的嘉宾拢共有四五个，大小官员更是一个没有，万向明万分失望，深感世态炎凉，心里诅咒这个看人下菜的社会，却还要打起精神强作欢颜，请本该站台下的嘉宾上了台，还象征性地剪了彩。台下有十来个碎娃娃和几个敲打饭碗的讨吃人，万友善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不住感叹有钱还要有势，当年井大人往这一站，不怒自威，自带威风，各方名流争先恐后，像苍蝇盯住了臭肉。井大人要在台上放个屁，下面一定会说和春雷一样很好听。
　　在万响鞭炮和唢呐锣鼓洋号声中，万利毛纺织厂匆匆开场，又在瞬间结束。
　　万友善拄着拐杖摇着头，孤独地离了会场。万向明强打起精神，领着所有人，到榆林城最高档的“醉仙楼”酒楼吃席。平时进出酒楼的，都是挺着肚子的达官贵人。走出来的，不是迈着八字步剔牙，便是喝得踉踉跄跄扶墙的人。今天奇怪了，走进去的人大多穿着工装，还有衣衫不整、补丁摞着补丁的。原来，万向明订了十桌酒席准备大宴嘉宾，开业仪式弄个冷碟子，嘉宾没有几个，他一怒之下，把厂里所有人全部召集来，等于集体会餐了。
　　大家觥筹交错的场景，刺激得万向明把准备好签约的订单撕碎，去他的嘉宾，去他的订单。他独自端起酒杯，痛饮起来。“万老板，给您敬酒，祝我们的工厂，开业大吉，日进斗金。”几个技师排队给万向明敬酒。他不看谁来敬酒，来者不拒，喝了一杯又一杯。“万老板，恭喜恭喜，祝开业大吉。”一个戴黑色礼帽、穿黑色制服的人，用男低音厚重地说。万向明缓缓抬起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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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神秘黑衣人，万向明腾地站起，道：“何副官。”
　　“是我，我是专程来给通天苑，给万老板的万利毛纺织厂道喜的。给，这是我的见面礼，不成敬意。”何副官笑着说，递来一沓单子。
　　“订单？保安团服，咋有这么多？敢问，何副官在哪儿高就？”万向明看了一眼单子，是陕西保安司令部和各县保安团的军服，吓得诚惶诚恐问，实在不知单子的真伪，会不会其中有诈。何副官神秘地笑了，递来一张名片：国民党陕西省第二行政督察区专员 何绍南少将 办公地址：陕西省绥德县。
　　“是何专员，何少将，失敬失敬，请恕向明有眼不识泰山。”万向明再次起立，立正敬礼。“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弟，以后有事尽管说。”何专员大度地说。“谢谢。走，我们进包厢里谈。”万向明说着，陪何专员走进包厢，好酒好菜伺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并不熟络的何副官，摇身一变成了少将专员，这么大的官，还亲自送上门第一笔大订单。去他的嘉宾吧，你们加起来，也不如何专员的一个脚指头。他心里嘿嘿笑着，想起曾与人家打过的交道，就是猫捉老鼠。在八十六师司令部时，何副官与万星明并不友好，在提拔的事上，他被万星明截胡后，井司令安排他去省城另谋高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过去几年，何绍南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摇身一变成了省里的国民党大员。
　　“万老板，新厂开业，流动资金一定紧张吧。我不仅支付订金，还要预付全款。”何专员放下酒杯，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银票，说。
　　万向明激动得简直要哭了，那么大的订单还要预付全款，这生意世界上少有。啊——看了银票，他又要疯了，数额高于全款。万向明紧张起来，看着何专员笑眯眯的表情，思忖这一定是在挖坑，他究竟想干甚？“报告何专员，有一张足够了，这张您收好。”他把一张银票递过去。
　　“都拿着，你懂的。”何专员淡定地说。
　　万向明再看挂着神秘微笑的何专员，用眼睛似乎在说话。“懂了，我懂了。股份，给您足额的股份，不，您控股。”万向明说，想到了当年和井公子的合作。两人哈哈大笑，酒杯也“当啷”一声清脆地碰得欢快。
　　与万利毛纺织厂的门可罗雀相比，米脂万合纺织厂的开业，是门庭若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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