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月饼记

文/冯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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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一个村里，月饼模子多是互相借着使用，一年使用一次月饼模子。它甜一次，像过生日，其他时间里都在睡大觉。开始梦上次的甜。
　　月饼模有白板的，有带图案的。有图案的象征富贵不出头。一条小胡同里，我只借村里带字的月饼模，三姥娘家有一方。
　　月饼上的文字赐我最初民间美感。一种乡村朴素的美学。乡村美学多在不经意处表达，隐在平易处，手下拓置，以后也慢慢领悟知道。
　　最常用模上是“花好月圆”四字，里面有朴素的心愿。专业规矩的月饼模上，是“特制精品”四字，道口镇几家老店多用此版。不欺负人的月饼模字是简单明了，只有“豆沙”“红枣”之类，以两字为恰当。交代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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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去道口镇走亲戚，见到西关生日糕点房的徐老板，近年兼卖各种月饼，我算开了“月饼眼”。他的月饼模上文字还加入了网络流行词。他说，如今有网络作家，自然也有“网络月饼”。
　　他为我选出几种，说这几种最受欢迎，上面字是“小清新”“伪娘”“御姐”“屌丝”“求交往”“且行且珍重”。他讲到兴处，切开一个月饼让我尝，十字花刀，正好店里四人，一人一块。我得到一块上面字恰好是一“屌丝”的前一个字。
　　隔壁服装店老板娘闯来，“大作家来了。”我面熟一时想不起是谁，她说：“我是你小学的同学李美丽。”分月饼时李美丽女士也在座，我心想，多亏她未分到此饼。我嘿嘿干笑。
　　徐老板不明白我笑啥，说，最多还有六个字的。有字的月饼年轻人最喜欢买，每个五元到十元。他说，这算是传统文化与时俱进的表现。
　　也有计较上面文字的。他说小舅子是宋营村乡党委秘书，党委发月饼，家具厂托他给宋书记送来两盒带字月饼，月饼上“五福临门”组成一个字。书记说，靠他哥，猛一瞧，咋看咋像一个“祸”字，没敢往家里提，凑热闹，在单位让大家分吃了。共度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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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北中原月饼面孔有点标新立异，订货商提前到月饼店订制，配合全县政治工作，月饼上文字一律是“除霸打黑”，我没表示奇怪，这近似童年时我姥爷讲那一个月饼故事，故事上说，家家抽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写有“八月十五杀家鞑”字样。
　　月饼的好坏不取决形式之美，取决于里面的馅，是否真正的“五仁”。商业道德里说的五仁是：核桃仁、花生仁、松子仁、瓜子仁、芝麻仁。炒熟压碎，加入白糖。
　　月光下吃月饼时，便想起我姥爷和姥姥做月饼，想到姥爷多年前说过仁、义、礼、智、信，正好五仁。
　　从古至今，一块月饼一直和饼外保持着青红丝一般的联系，里面有一条隐形的小道，像那一张纸条。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