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大陕北》（连载165）

文/姬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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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米脂县政府大门紧闭，如临大敌，对前来办事人员都要进行严格搜查后，方能入内。呆坐的任县长面如土色，噤若寒蝉，食色无味，夜不能寐。何绍南一跑，树倒猢狲散。绥德飞扬跋扈的保安团，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警备区连锅端了。吴堡县驻防黄河的八路军三五九旅部队，用三天时间捣毁了七百多个用来制造摩擦的碉堡，之后突然包围了县政府，俘获大部分工作人员和保安团全体官兵，县长据说从后门溜走的，才没被抓现行。看这情形，整个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该咋办，是跑还是留？几天来，任县长的脑海里萦绕着这个棘手的难题。在没接到省政府通知前，跑，就意味着三年多米脂任职的功劳和辛劳，被一风吹了，甚至还要负有责任。为什么要跑？自己的手上也没沾过共产党的鲜血，他甚至连一个普通的死刑令也没签发；可是，留，意义何在？何绍南那么大的官，屁股一拍也不敢留了，自己留下算啥。想起马氏庄园栽赃八路军的事，他的后脑勺紧紧的，要是哪天万向明到案，说出自己是同谋，那就彻底完蛋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营校长也察觉到了异样，这些天，县政府再未来学校发送国民党的“三忠于”宣传材料，学校教师金秀却来申请，要上街演她们排练的抗日剧，说这些节目本来是和警备区剧团一起互动的。很明显，这女子有试探和质问的意思。他沉吟着，既没同意也没不同意，只是说最近要考试了，等考完试再说。县政府民运股的股长，也来学校质问他，米中是米脂人民的学校还是你营家的学校？并上纲上线列举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明显是把自己不当回事，来找茬子。这人据说是县政府里的共产党，敢理直气壮找茬，绝对有背后的势力。

更蹊跷的是，绥德警备区王震司令员突然到访米脂。在召集相关人士的座谈会上，意外地没见任县长，难道是被抓了起来？王司令义正词严发表讲话，然后调转话题，直接问米中的事，说营校长，你放着正事不好好干，竟干搜查学生宿舍，撕毁抗日标语，反对师生们抗日爱国的事，如果不悬崖勒马，一定没好下场。听得他如坐针毡。会后到县政府打问任县长的下落，果然人家学了三十六计，早溜走了。

营校长不是傻子，他也学着任县长的样，带了几个心腹，连夜逃往三十里外的镇川堡，等待东山再起。任县长跑得真是及时。几天后，国民党西安行营主任程潜致电边区政府：边区各县之县长，由国民党省政府委派改为由边区政府委派……边区各县的改组，这不是程潜网开一面，是边区政府斗争的结果。八路军后方总留守处主任萧劲光，致电程潜和陕西省政府主席蒋鼎文：国共合作已历三年之久，边区行政尚未明确，一县而有两县长，古今中外，无此怪事。边区已忍让三年……

米脂县政府大院里，这两天乱糟糟的，任县长跑得不知去向，政府工作几乎瘫痪，只有共产党负责的民运股按部就班，不是出去调查民众，就是接待来访人员。保安团的三十多人在苦苦守候，等待谁来发拖欠的两月工资。他们的张团长，好久未接到何绍南的指示，又发现身边的任县长也不见了，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地人的他，跑没去处，留也不知干吗，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其实他的心最脆弱。出身小市民家庭的张团长，打小耍拳弄棍，歪打正着加入了警察队伍，溜须拍马当上了局长。当王县长前脚被赶下台，后脚他又被何绍南拉进保安团，这还没干两三年，世事又生出变故。等呀等，他等来的却是，被八路军缴械和逮捕。

一个天气晴好的上午，张团长和几名手上沾满共产党人鲜血的特务、保安团，在当年六位共产党人遇害的无定河滩，被执行了枪决，算是祭奠了先烈的亡灵。只是，正义迟来了一点儿。

边区政府正式接管县里的政权，标志着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三三制”的政权模式，成为边区政治历史的经典。

东街小学最大的一间教室里，满满当当坐着各种身份的人。有穿八路军服的，有穿中山装、戴国民党“党徽”的，有穿西服扎领带的，更多的是穿长袍短褂和扎羊肚肚手巾的。

“各位先生、女士，我代表中共米脂县委欢迎大家的到来。这里向大家传递来自陕甘宁边区政府的消息，关于米脂县核心领导权问题。以后我们的政府，不再是由一个党派、一个人说了算的政府，而是由三方面的力量，汇聚起来的‘三三制’组成的新政府。”讲台上的万仙如，神情飞扬说道。

坐在前排的李鼎铭先生冲着旁边的马瑞琪竖起大拇指，马瑞琪却面无表情，不远处的马伯雄和马拥护看着他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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