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着要个书房,最好是临窗的。
最好是窗前有梧桐,更兼细雨。窗是可以就势推开的百叶窗。不可用竹竿斜撑的,虽有调调,但想来,多少是低了人品的。
然而应景应心的书房终是没有。
除了非得要写字横陈而已,或躺,或坐,或立,便都是在读书了。
安生立命的医学典籍遍布床榻,舌诊,脉学,草药书籍唾手可得;养生保健之类,众家云聚哼哼唧唧地罗列在侧;红楼二尤,佛罗伊德心理历程基石磐基,柏拉图式精神之恋波及后世阐释明理明性都不乏左右;不可承受的轻或重,围城冲突即刻愈演愈烈或求助于鬼谷子或自修于曾国藩的家训……
书多而杂,然细思来都得自省于不断的和解、和谐、和睦,然后继续活着,自悟。
终其一生,人读了多少书,当是自用,自救,不惘然。
能渡人,就是活佛转世了。建书屋,有名字,穷尽一生自渡。有书屋,薄名后世,自古深情。念念叨叨的,心念必求。
夫君特地为我订做了一个书桌。据他说有点质地,我觉得就是和房间的调调匹配而已。于心里还是感念他的认真与好。
夫君,理工男,动作是光速,语句表达慢二十四拍于蜗牛。
夫君恰是知不“道”,行已毕的人。做事是他最大的爱好。这么多年,夫君一直都是那样的勤奋,那样的行动。挺佩服他的。回头看看,我好像被他推着走着,偶尔还要懒懒散散些。除了爱看书,和他有别。
知行合一,说得好,于我是和夫君在一起完成的事了。婚姻生活这样也可,互相有成绩。他买书桌,我学习。
南屋,夫君设计室,我的书桌无处安放。图纸堆得一塌……涂地。幸而我给他临窗养了二盆“一叶风顺”和绿萝,方显“春意盎然”。不能与他同屋拥堵,另辟新屋。
北屋,临窗是一排排复羽栾树,夏之后秋之初便抽出了鹅黄的“蕊”,其实是花期已至。
栾树一年四季风景变换。住进此房,从初春看它红色的嫩叶,哪一夜疏忽了再看它就是黄花满树,风雨晨曦黄昏里忽而转身挂满了铃铛。这铃铛似风铃般,随风推荡着时光,摇曳着黄到了红,又到了干枯色。栾树因而就各季有了各季的美丽。
我捡过蒴果干枯后裂开露出的黑粒子,蛮喜欢的。每每有人拿竹竿打落一片,收集起来做用的。
我不知道栾树可喜敲打,而枣树是喜欢的。世上人怪,树也有异。做棵树,也要有喜好,个性不因物种而消逝。想来只有人能济力于语言或文字表达,真是感天谢地。
生而为人,真好。
栾树的抗风能力较强,对粉尘、二氧化硫和臭氧均有较强的抗性,病虫害少,栽培管理容易。这些也许是近年小区中大量引进种植的因由。
人能选择,树却不能说它要根植于哪儿。幸哉不幸?
蝉鸣如潮。
蝉蜕,是我们人类用来压惊的一剂良药。
同情与爱心也终究是受不了它的狂欢。那天同学从宝鸡来,我决计将书桌搬回到卧室,离窗而就,面壁向隅。
宛若佛言的轮回。
蝉鸣沙山。蝉鸣青山。蝉鸣栾树间。
我见不到蝉鸣时它那快乐的神态,心静了不少。然却无时无刻都在脑际回响着蝉鸣。
我想蝉心底那片海,一定激荡着狂风骤雨,它竭尽所能地让它的生命在属于它的时光流逝中与它的爱狂欢交响。让它一生的悲壮与灿烂,在尘世上演绎得痛快淋漓。
蝉蜕,我常用来给病者祛风止痒。
打栾树取籽,搜集蝉蜕的人,在庭园,在山间。
然,处暑时节,蜕翼而鸣的蝉,仿佛在叫响整个云端。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