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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探亲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作者:陈菊艳 时间:2020-07-31

经过两天两夜的火车抵达乌鲁木齐,又颠簸了近二十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她才到了伊宁市。 
  下车时她不免有些晕晕乎乎。一个年轻的兵手举着写有她名字的A4纸片站在车站,圆圆的脸庞被太阳晒得黝黑黝黑,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兵的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眉毛很浓,额头上渗出些许汗水,大热的夏天仍是一身整齐的军装,他焦急地用目光探询着下车的乘客。她慢慢地走了过去:“你是武警交通伊支队的吗?”“是嫂子吧!”兵热情地招呼并主动接过她的行李:“上车吧。连长抽不开身,刚好我在伊宁市,他让我来接你。我们天黑以前就能到昭苏。”她多么希望下车第一眼看到是他而不是一个开车的兵,尽管她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他太忙。 
  然而,她失望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应答。她知道他总是太忙,她还知道要过一个三千多米的山头才能见到他。 
  兵熟练地开着汽车,沿着开满鲜花的街道向南驶去,路边有少数民族的车在卖水果,哈密瓜、西瓜等摆满了车厢。兵一边开车一边给她讲,路边是伊犁河,察布查尔县。 
  奔流的伊犁河汹涌澎湃,滔滔不息流向巴尔喀什湖,那是它最后的归宿,是它渴望的目的地,也要经过她要去的地方——昭苏盆地,一个群山环绕,冬长无夏的地方。那里绿水青山,气候凉爽,不仅有国家一级口岸——木尔扎特口岸,还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骏马驰骋,更有她朝思暮想的人儿,她新婚的丈夫。 
  她闭上眼睛,慢慢让自己的心情平静。汽车驶出平稳的公路,开始进山了。 
  路面坑坑洼洼,汽车行驶在坎坷不平的路上,飞扬起一片尘土。兵手中的方向盘开始不停地左转右转,直路越来越少,气温也慢慢降了下来,没有山下的炎热和高温,路边开始出现了薄薄的积雪,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兵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说:“嫂子是不是冷了?车上有大衣,一会儿过了最高处就不冷了。”顺着车窗往上看,远处可见绿树成林,近处却是一片积雪。昭苏真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她不由得想起他说过的话。他说昭苏是汗血宝马的产地,素有天马之乡的美称,他说要和她一起在草原上奔跑,和她一起看油菜花,他还说…… 
  沉思中,只听见兵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说:“看,路边的草莓熟了。”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现在都七月了。”“那儿有一群孩子在采摘。我们修路的地方也有。”兵接着说道:“昭苏这地方三面环山,一出了山,咱们就到了。”没有了城市的喧闹,汽车仍旧缓慢地向前行驶着。她在心中想象着他的样子。 
  汽车一出山就到了昭苏县城,没有几分钟,汽车就停在了他们住的院子里。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黑,还要瘦一些。强烈的紫外线将他的脸烤得发黑而越显成熟。如果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真想上前抱住他,什么也不说地抱住他。 
  他的战友们热情地为她接风洗尘,她平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听他的战友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因为他们春节在老家办的婚礼,他的战友们要为他们祝福一下,那个接她的兵就提议让他们再喝一次交杯酒,立即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他。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沾过一滴白酒,就连婚宴上的交杯酒也是他事先换的白开水。他歉意地解释:“你嫂子不会喝酒,我代她喝了这杯。”兵微笑着反对:“嫂子,敢嫁给当兵的,还没有胆量喝酒?”他充满爱意地让她端起杯子,然后胳膊从她的手臂穿过,先喝下她手中的酒又将自己杯子喝个底朝天。他拉她重新坐下,对兵说:“你嫂子能理解咱们当兵的,咱们也理解她,她真的从不喝酒。” 
  有人哈哈大笑,故意拉长声音说:“我们连长心疼媳妇。”兵也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也露出隐藏在里面的虎牙,像个孩子一样,淘气而可爱。 
  她在一片笑声中,羞红了脸,在桌下拉紧他的手。 
  她这是第一次到部队探亲,才发觉部队的生活极其单调。他们每天各忙各的,晚上还要学习开会。他总是特别的忙,他总是说委屈她。他们负责的昭苏至木札而特的公路正处在最关键的路基处理阶段,他是负责质量的技术人员,每天吃完饭就匆忙地走向工地,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她,尽管他在心里是多么想呆在她身边。她整天无所事事地在大院里转悠,在他工作的地方寻找他的影子,他的声音。 
  有天兵开车回来取什么东西,告诉她山上的野草莓成熟了。“嫂子,你去不去?”她犹豫不决。兵接着说:“嫂子,去吧,还能见到连长。”她不禁有点动心,不知是草莓还是能见到他的诱惑,她坐上了兵开的车,来到他工作的地方。 
  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几朵白云悠闲地飘浮着,绿色的草原上,一群牛羊也悠闲地咀嚼着青草。一条新修的公路从中穿过。她看见他站在烈日下和一群绿色的身影晃动着。她没有惊动他,静静地站在太阳下,默默地看着。兵指着山坡说:“就那儿,有好多野草莓。”她慢慢地走过去,拨开足有半尺高的野草,仔细一看,便露出些许深红的草莓,每个都娇嫩欲滴,足有葡萄那么大。她蹲下身子,小心地摘下一个含到嘴里,酸酸的,甜甜的。她有点兴奋,想摘点让他尝尝。 
  兵掏出一个塑料袋来,帮她一起将袋子装得满满的,指着远处他们忙碌的身影说:“过两天,我就要上昆仑山了,不知那里有没有野草莓,路边有没有羊群。”她愣住了。早就知道他们支队要进西藏修路,第一批上山的人员要从叶城出发,直至阿里地区的狮泉河。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她看着兵站在阳光下,目光注视着远方,圆脸庞上那浓浓眉毛,高挺的鼻梁,留给她一个被阳光拉长的身影,高高瘦瘦的,像一棵白杨树,眼睛望着远处那条蜿蜒的山路。 
  兵骄傲地告诉她:“青藏线、川藏线、滇藏线,都是我们武警交通部队在养护维修,这两天我们就要出发了。” 
  她从咸阳走到乌鲁木齐,再走到昭苏已是历经坎坷,她实在想象不出,去西藏将是一个什么样的险途。高原缺氧、大风、雪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她看着兵,不再像个孩子。兵就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色脸庞,长着小虎牙,准备上山的兵。 
  兵出发的那天,万里晴空,大家都心事重重地为他饯行。饭桌上,她犹豫着该不该喝一杯酒与他送行。兵与每个人碰杯后先干为敬,然后对着她说:“嫂子,我替你喝了这杯酒。”不等她反应过来,兵已经仰起脖子喝个底朝天:“嫂子,家里人开始给我介绍对象,人家一听我要上西藏就不同意了。你来这儿,没有嫌弃我们住的地方,没有给连长打过一次上山的退堂鼓。我敬重你!” 
  她的脸一下红了。她在心底多少次埋怨他没有时间陪自己,她甚至觉得当兵的都是铁石心肠。 
  转眼就是八月一日,是他们的节日。这一天,却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没有她想象中军人的豪爽和热闹,大家低着头,闷不作声。面对一桌飘香的饭菜,谁也没有动手。她低声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小声地告诉她,刚接到消息,兵牺牲了。大家在上山的路上不同程度地出现高原反应。兵生病了却谁也不告诉,一直坚持带病开车,一个小小的感冒威胁他的生命。当兵和战友们都奄奄一息时,兵把最后的氧气面罩按在了一个快要当爸爸的战友脸上,当营救的直升机降落时,兵已停止了呼吸。 
  兵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就是那个带她见到自己丈夫,那个和她一起摘草莓的兵,是那个敬重自己的兵,就这样去了另一个世界!桌上除了她,每人面前都有一杯白酒。她也不知怎的,突然想随部队上山,想去兵走过的路看看。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拿起酒瓶,毫不犹豫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她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完,呛得瞬间咳嗽起来,泪水顺着面颊悄悄地滚落下来。

编辑:庞阿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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