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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记》(连载57)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作者:贾平凹 时间:2025-05-26

文/贾平凹

药王堂
  药王堂仅仅是一间庙,就修在山根的一个台子上。台子可能是开出来的,也可能是水冲刷出来的,远远看去,就像一块大的石头。
  据说孙思邈当年路过这里,坐下来要歇脚,当地山民都跑来求他治病,他就再没走成,从唐朝一直坐到了现在,坐成了一个小庙。
  小庙不知翻修了几百次,庙始终是一间房,和山区寻常人家的房子没有区别。但来人不绝,似乎那就是孙思邈的家,有病了来看看,没病了也来看看。
  孙思邈也似乎已习惯这山区的日子了,小小的台面不足三十平方米,出门到台沿一丈多宽,不砌院墙,立马就能看到台子下的乾佑河,河水总是呜呜咽咽。河对岸的山岗上,满是柴林,雨后的太阳照着,柴林的叶子像涂了蜡,闪闪发亮,像无数的眼睛瞅过来。而房的左边呢,崖壁上湿漉漉的,插了个竹片就流出水来,水细得如同挂面,下边的潭仅是笼筐大,这也就够用了。房的右边还种了菜,是三行葱,二十来棵豆角苗,竟然靠崖角还长着一窝西红柿,柿子青里泛了红,正是好的颜色。
  庙里住着神,又觉得是白胡子老者,能听到咳嗽吧,是不是正研了药往葫芦里装呢?
  山民又来了许多,都说:去摸摸那个葫芦么,要些药,灵验得很哩!
  眼睛
  一开窗,天上正经过一架飞机。于是风在起波,云也翻滚,像演了戏,模拟着世上所有的诡谲和荒诞。那些还亮着残光的星星,便瑟瑟不安,最后都病了,黯然坠落。
  远处垭口上的塔,渐渐清晰,应该有风铃声吧,传来的却是一群乌鸦,扇着翅膀在咯哇。
  高高低低的房子沿着山根参错,随地赋形,棱角崭新,这条小街的形势就有些紧张。那危石上的老松,原本如一个亭子,现在一簇簇针一样的叶子都张扬了,像是披挂了周身的箭。
  家家开始生火做饭了,烟从囱里出来,一疙瘩一疙瘩的黑烟,走了魂地往出冒。
  一堵墙,其实是牌楼,檐角翘得很高,一直想飞的,到底还是站着。影子在西边瘦长瘦长,后来就往回缩,缩到柱脚下了,是扔着的一件破袄,或者是卧了一只狗。
  斜对面的场子边,突出来的崖角上往下流水,水硬得如一根银棍就插在那个潭窝里。有鸡在那里喝水,一个小孩趔趔趄趄也去喝水,他拿着一只碗去接,水到碗里水又跑了,怎么都接不住。
  灰沓沓的雾就从山顶上流下来了,是失了脚地流,一下子跌在街的拐弯那儿,再腾起来成了白色的气,开始极快地涌过来。有人吃醉了酒,鬼一样地飘忽着,自言自语。但他在白气里仍然回到了自己家,没有走错门。
  那个屋檐下吊着旗幌的门口,女人把门面板一叶一叶安装合拢了,便生起了小炉。一边看着湿漉漉的石板街路,一边熬药。
  一个夹着皮包的人已经站在楼下的台阶上,拿着一张纸,在给店主说:这是文件,从北京到的省里,从省里到的县里,县里需要你们认真学习。店主啊啊着,在刮牙花子,抹在纸的四角,再把纸直接贴在了门上。
  窗子关上了,窗子在褪色:由亮到灰,由灰到黑,全然就是夜了。拉灭了灯,灯使屋子在夜里空空荡荡。空荡里还是有着光和尘,细菌和病毒呀,用力地挥打了一下,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
  突然手机在桌面上嘶叫着打转儿,像是一只按住了还挣扎的知了。机屏上显示的是那个欧洲朋友的名字。
  还是坐下来吧。久久地坐在镜子前,镜子里是我。
  我是昨天晚上从城里来到了秦岭深处的小镇上,一整天都待在这两层楼的客栈里。我百无聊赖地在看着这儿的一切,这儿的一切会不会也在看着我呢?我知道,只有我看到了也有看我的,我才能把要看的一切看疼。
  松云寺
  杨峪河边有一个寺,很小,就二百平方米的一个院子,也只住着一个和尚。和尚在每年的三月底或四月初,清早起来,要拿扫帚扫院里的花絮,花絮颜色深黄,像撒了一地金子。
  这是松花。
  松是孤松,在院子西边,一搂多粗的腰,皮裂着如同鳞甲,能一片一片揭下来。树高到一丈多,骨干就平着长,先是向东北方向发展,已经快挨着院墙了,又回转往西南方向伸张,并且不断曲折,生出枝节,每一枝节处都呈Z字状,整个院子的上空就被罩严了。
  松树真的像条龙。
  应该起名松龙寺吧,却叫松云寺。叫松云寺着好,因为松已是龙,则需云从,云起龙升,取的是腾达之意哈。
  但寺院实在太小,松的腰肢往复盘旋,似藤萝架一般,塞满了院子,倒感叹这松不是因寺而栽,是寺因松而建,寺的三面围墙竟将龙的腾达限制了。
  二00一年九月五日,我从县城去寺里,去时倾盆大雨,到了却雨住天晴,见松枝苍翠,从院墙头扑搭了许多,而门楼高背翘角,使其受阻。我建议既然寺紧邻大路,院墙不可能推倒,不妨砸掉门楼背角,让松能平行着伸长出来。所幸和尚和乡政府干部都同意,并保证半月内完成,我才慰然离开。离开时,雨又开始下,一直下到天黑。
  当晚还住在县城,半夜做了一梦,梦见飞龙在天,醒来睁眼的一瞬间,竟然恍惚看到周围有一通碑子,有扫松花的扫帚,有和尚吃茶的石桌。很是惊奇,难道梦境在人睡着的时候是具现的?疑疑惑惑就直坐到天明。
  (未完待续)

编辑: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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