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望 丝绸之路考古纪事》（连载62）

文/海未平

德米特里跋扈而富有野心，他在位期间，崛起的罗马两次攻击塞琉古王朝，德米特里利用塞琉古王朝集中力量应付西方边境之时机，南进印度，夺取了大片领土，又筑城奢羯罗，并长期驻扎在了那里。

公元前171年，巴克特里亚的地方官欧克拉提德起兵造反，占据了巴克特里亚地区。而这时候，西方的帕提亚帝国已经发动了对巴克特里亚地区的攻击。北方的匈奴崛起之后开始向西域发展，打败了月氏，收服了西域三十六国，西域各游牧人群受到挤压，纷纷南下。外患不绝，内患又起，公元前145年，欧克拉提德的儿子弑父僭位，不久，欧克拉提德另一个儿子杀死自己的兄弟替父报仇。希腊巴克特里亚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政治崩坏，社会动荡，康居乘机南下占据索格底亚那地区，而大宛也迅速独立。公元前135年，包括大月氏在内的北方游牧人群占领了这里，其中，大月氏力量最强，建立了新的政权月氏王国。

公元前129年，当张骞追寻至此处，大月氏刚刚南下巴克特里亚不久，只占领了阿姆河上游喷赤河以北的地区，即北巴克特里亚地区，而在喷赤河以南至兴都库什山周边的南巴克特里亚地区，希腊巴克特里亚王朝仍然存续着。几十年后，大月氏才逐步向南发展，占领了南巴克特里亚地区。所以，张骞出使大月氏时，既会见了大月氏国王，又会见了大夏各城邦的首领。

希腊的历史学家在记叙这段历史的时候，是站在自己的文化视角来看待这些从北方南下的“蛮族”的，对其来龙去脉并不关心，偶尔提到也是含糊其辞。这些“蛮族”的名字可能是来自不同语言的音译，同一人群在不同语言里也可能有不同的名称，他们也不予考证，统统罗列出来，让后世研究者争论不休。比如，有人就将大月氏与吐火罗混为一谈，造成了不少的学术错误。这笔糊涂账增加了中亚历史研究的难度，王建新他们就意图通过考古研究，将这些问题逐一理清。

北巴克特里亚是一个富庶肥腴之地，苏尔汉河、喷赤河、瓦赫什河及其支流形成的山间河谷盆地和冲积平原上，灌溉农业和山地畜牧业繁荣发展，河谷平原上麦浪翻滚，山前草原上牛羊成群，晴空之下，鸟语花香，空气里流淌着奶与蜜的香甜，这是山地游牧人群最为理想的栖息之所。这里还扼守丝绸之路向西、向南、向北的商道关口，丰厚的贸易利润和税收足以供养一个强大的武力集团。况且，波斯和希腊先进的农耕技术、建筑技术、手工业技术，成熟的社会组织和政治体系，以及发达的宗教和文化，对来自北方的大月氏来说，是全新的体验和感受——这里吸引他们的不仅仅是富足安逸的生活方式，还有滋养精神和提升品位的文化内涵。大月氏乐不思蜀，不愿意再与匈奴为敌，报往昔的国恨家仇了，他们开始了又一次深刻的文化融合。

寻找大月氏文化遗存，王建新把目光转向了北巴克特里亚地区。

发现拉巴特

2016年12月30日，梁云、习通源已经在乌兹别克斯坦苏尔汉河流域的拜松城附近探寻一周时间了。

7月，萨扎干遗址发掘工作尚未结束，王建新就开始思忖寻找下一个发掘地点，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中的拜松城就成了必选之地。将萨扎干遗址发掘的文物和资料向乌方交接之后，时间已经到了2016年的圣诞节。撒马尔罕大雪纷飞，气温降到了-20益左右，整个古城被封在了雪幕与冰雾之中。按照王建新的安排，梁云和习通源在乌方专家穆塔力夫的陪同下，从撒马尔罕出发前往苏尔汉河州的拜松城，正式进入巴克特里亚地区进行考古发掘调查。天寒地冻，路面已经不适合汽车出行，他们只好乘坐火车前往。

苏尔汉河州位于西天山余脉泽拉夫善山和吉萨尔山的南麓，两座山脉的平均海拔高达3000米左右，高大巍峨的山峦足以抵挡从北方西伯利亚高原上呼啸而来的凛冽寒风。苏尔汉河发源于塔吉克斯坦的群山之中，上游由东向西流淌，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就坐落在苏尔汉河之畔。苏尔汉河进入乌兹别克斯坦之后向南流淌，形成了一个地形开阔的冲积平原，最后在苏尔汉河州州府铁尔梅兹市注入阿姆河。这里的纬度与我国黄河下游相同，但由于北边有山脉呵护，年平均气温达到20益以上，冬季最低气温不低于-10益。印度洋水汽北上，在这里的迎风坡上形成降雨，使平原地带的降雨量达到130毫米到360毫米，山前地带和山地的降雨量则多达445毫米到625毫米。整个苏尔汉河流域夏季干燥炎热，冬春温暖湿润，适合亚热带植物生长。非常明显，巴克特里亚地区的水热条件远比中亚其他地区优越，所以自古便是中亚各族群的向往之地。

梁云、习通源、穆塔力夫抵达拜松城，铁尔梅兹大学考古学系教授阿纳耶夫已经在此等候。拜松天气晴好，温暖如春，是撒马尔罕以外的另一个洞天福地。苏尔汉河支流拜松河在山间冲积形成了一个南北走向的河谷盆地，拜松城就坐落其中。它是苏尔汉河州的14个农业行政区之一，位于苏尔汉河州的北部。整个苏尔汉河州的人口并不稠密，只有180余万，其中乌兹别克族占比13%左右，人数最多的是塔吉克族，有144万余，占比多达80%。全州最大的城市铁尔梅兹，人口有11万左右，而拜松城的人口不超过2万，就是一个小城镇。

（未完待续）

编辑：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