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丝瓜筋

每当看到厨房里洗碗用的钢丝球，我就会想到娘第一次教我洗碗时用的丝瓜筋，因为现在市场上买的洗碗专用的钢丝球，远不如我们那个年代的丝瓜筋好用、耐用、实用。丝瓜筋是由老丝瓜去除外皮后经过暴晒，拍打出墨色的种子后，经过通风的地方干燥后，作为家里洗碗专用的。一条丝瓜筋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或者三个部分，一般可用上半年，丝瓜筋洗碗能快速细致地去除污垢，当然，碗底和碗边哪怕整个碗都很少有油腻的，因为农家很少有荤菜上桌。那个时候没有自来水，农家吃完饭，把饭桌上所有碗筷放在脸盆里，然后端着脸盆到河滩上，在河里就着丝瓜筋在河水中一只一只洗，过后，再在河水中滤一遍，就绝对过关了。有时洗完，把丝瓜筋遗忘在河滩上或掉落河里，家人是不会责怪的。丝瓜筋家家都有，有的人家忘了留老丝瓜，随便向人家讨要都很慷慨。
　　如今的丝瓜筋绝迹了，我常想，江南的地，寸土寸金，不能大面积种植丝瓜，倘若贫困山区，种植丝瓜并以丝瓜筋作为一种产品开发投入市场，是一本万利的，即使卖贵些，也一定是个抢手货。
　　我家曾经的门前，娘对种丝瓜情有独钟，我知道娘不仅仅是为了一块丝瓜筋，更是为了作为农家持家的一道主打菜的必需。娘始终让丝瓜蔓沿着她用竹子串搭好的架子攀爬。当架下的丝瓜藤尖开始往上蹿，没几天，很快就伸展得像翠绿的长蛇，上面朴实的朵朵黄花，就是一根根小丝瓜的前身，每当黄黄的小花争艳，我就会搬个凳子站在上面观赏黄黄小花的争妍，像拥有了整个夏天。
　　娘种的丝瓜苗秧，是她自己用往年贮存的丝瓜籽放在草木灰中培育而来的，当丝瓜苗破土而出移栽后，就要每天一次浇清粪，倘若粪池中粪浓，也必须把舀在粪桶中的浓粪用水稀释，不然会把瓜苗沤死的。只有当丝瓜长出藤，才能三天一次施浓粪，加强瓜藤营养。辛勤的汗水特别能在农家作物中得到生动的体现，勤浇粪的丝瓜和青菜等农作物的叶子的颜色是那样地充满生机的墨绿，懒惰的人家种的农作物叶子颜色都呈现出的是绿中偏淡绿和偏淡黄，一看就营养不良。
　　小丝瓜初成长，仿佛一天一个样，丝瓜架下垂满了一个个细长的青绿色的丝瓜，在微风中荡漾，这时能吃上第一顿清炒丝瓜的心情仿佛就触手可及了。
　　摘丝瓜不能让丝瓜长得太大，太小了摘下来可惜，中等个摘下来就正正好好，用打碎的碗片刮皮，远比街上买的金属刮皮工具更有着生活真实的滋味和情趣。
　　丝瓜逐个成熟了，娘会带着我在藤蔓中钻来钻去寻丝瓜，与我商量着哪条丝瓜该采摘还是不该摘，或等几天再摘，这条有点老的干脆留着做种吧，这条明天摘，那条后天摘。丝瓜棚下我与娘兴奋地商讨着，当丝瓜越长越多，娘总会说多摘几条，让我给哪家哪家邻居送去。
　　我很喜欢吃丝瓜，每次吃得津津有味，娘教我炒丝瓜时，给我讲了两个要领，一是炒丝瓜只炒七八成熟，才能吃起来清新爽滑，二是炒好丝瓜马上要盛起来，不能盖锅盖，盖锅盖是要闷黄的。
　　炒丝瓜最好是打个蛋下去，那金黄色的蛋皮和着丝瓜，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我知道家里有蛋，那是家里仅有的一只母鸡下的，娘告诉我说，蛋是要留着家里待客和过年时用的，我只好把想说的咽了下去。
　　昔日少年白了头，春花秋月恍如梦。50多年过去了，如今的我还是喜欢吃丝瓜，但现在只能买市场上暖棚里出来的丝瓜，那种天然的清香再也没有了，但娘朴实无华的持家作风、脚踏实地勤劳持家的生活态度就像金黄色的丝瓜花，在我心中永远绽放摇曳着……

编辑：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