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大陕北》（连载178）

文/姬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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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全算好了，如果按减百分之二十五，我们还要退出这个数。”常管家对马老爷伸出手，比画着说。“算上交过的公粮，还有盈余吗？”马老爷问。“有，今年的收成好，盈余还不少呢。”“好，赶紧先选一两户，我要亲自去送。”马老爷神清气爽，精神倍好地说。

退租户当然是在杨姓里面。常管家和马老爷爬到半山腰，看见一个农家小院里，铺满了金黄的谷穗，两个人用连枷打场，一个男人用木锨铲起谷粒，借着大风扬起，米与糠在空中分离。马老爷对常管家说，就去他家。

“马老爷，你咋来了。”中年男人停住活计，紧张得语无伦次。其他人也略微低头致意，心里想这世事咋了？前几天马公子过来拉话，今天马老爷亲自前来。“你叫，叫丑女子吧。”马老爷微笑着问。“马老爷还记得我？”叫丑女子的婆姨诚惶诚恐地说。丑女子是小姨子，是她们姊妹里长得最俊的，叫丑女子是因为她家姊妹多，为养一个活一个，父母生下她们后都起了不好的名字。名字叫得越丑越脏，就越皮实好活命，这是陕北的乡俗。“不要一口一声叫老爷，该叫我姐夫。这位是挑担？”陕北人把连襟叫做挑担，马老爷的话让在场人大吃一惊，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么多年里，马老爷从未叫过小姨子和挑担，今儿猛不愣地一叫，不受宠若惊才怪呢。马老爷让常管家给小姨子家当面算了账，说要退一斗两升租子。“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前几天马公子来算过账，我们说现在的租子本来不多，今年的收成又好，你们不敢退了。”挑担忙说。“不行，亲戚也要明算账，和别人一视同仁。”

马老爷的坚定，让小姨子一家深受感动，个个热泪盈眶。瞧，他是多么仁慈啊，想着这些年虽然两家走动少，但他们和其他租光亮堂的地户一样，无论灾年丰年并没有吃亏。

收获总是让人喜悦的，就像付出总是艰辛一样。河西县政府的那块地，经过春播，夏灌，秋晒，到了深秋，谷子、糜子、绿豆、黄豆、玉米、高粱等庄稼，早已是果实累累，作物全部收完，分给政府里的工作人员，抵了部分工资。今天收获地里最后的成果，被霜杀的大洋芋。

马伯雄分了两大袋子洋芋，却不知如何处理。踌躇中，见万仙如款款走来就迎了过去。那天他说要辞职，回去还真给边区政府写了辞职报告，再也没见过她。这些天他在忐忑，报告打上去已有半月，不见一点回音。眼下他还是马县长，但话说出去后，遇事总觉得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左右为难。有时想，当时是不是感情用事了？

“马县长，恭喜县政府的大丰收。”万仙如也走过来，说，并与认识或不认识刨洋芋的人打招呼。

“万副书记，把我这两袋送你。”马伯雄一脸正经地说，他知道，四周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操着他俩的心。

“好，你先拿到马家大院，有时间我们烤着吃。”万仙如满脸荡漾起灿烂的笑容，击碎了看热闹不嫌事大人的期望。更多的人，长舒一口气，恭喜他们和好如初。

马伯雄拉起装洋芋的架子车，万仙如在后面推车说我是来给你作检讨的，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请你原谅。马伯雄诧异，问原谅你啥，难道你错了？万仙如说我是诚恳的，就别笑话。

万仙如去边区政府参加了一个重要会议，差不多与马伯雄的辞职信同时到的延安。会议期间，边区政府领导找她谈话，拿出两份材料给她看，一份是马伯雄的辞职信，其内容和在米脂会上说的一样，事例与数据更是齐全，还有冷静客观的分析；另一份是陕甘宁边区“关于减租减息工作”的情况通报，表扬了米脂县灵活处理减租减息，受到地主和租户双满意的调查，里面的事例有名有姓，十分具体，如光亮堂马瑞琪亲自到佃农家送减的租子，印斗等区、乡政府人员，带着佃农赶着毛驴车，到地主家退多算的租子。米脂人，边区参议员李建侯先生，在减租清查中，查出名下的伙子尚未实行减租，是因为他一直忙于长篇小说《永昌演义》的创作，把三百垧坡地的租佃手续交给亲属管理。事情弄清后，李先生并不推卸责任，立即退回多收的部分，并向伙子们保证，绝不因减租改变租佃关系。米脂的做法，防止过“左”行为的发生，让地主也能正常生活，发展和巩固了抗日统一战线。

“万仙如同志，我们正准备讨论，将米脂县作为边区减租减息的先进典型，在大会上进行经验交流呢。”“首长，我检讨。”万仙如忙说。“你检讨什么？”“我来的时候，是准备检讨工作不力，等待上级批评和处理的。现在呢，我检讨对这项工作认识不足，看法片面，以至于误解了民主县长。”万仙如诚恳地说。“马伯雄辞职的事，你说该咋处理？”领导笑眯眯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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