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河边草

文/赵攀强

老家门前的河湾，自然生长着一种野草，春天发芽，夏季开花，三棱形茎秆，韭菜状叶片，点缀在吕河岸边，使空旷的河滩顿生绿意，因为颜色青青，故乡人称其为“回头青”。

知道回头青有用是在上学以后，那天路过吕河药材收购站，发现院子堆放的就有回头青。我问收购员回头青也能卖钱吗，收购员说，它是中药材，每斤六角钱。

时值暑假，每天饭后，我就扛着锄头，提着篮子，到河滩泥沙地里采挖回头青。每次连根带土挖出一窝，去除无用的叶茎，抖掉根部的泥沙，将那“老爷胡子”一样的根须放在篮子里，然后再去采挖下一窝。当时尽管累得汗流浃背，但心里非常高兴。时间到了下午，母亲喊我回家吃饭，这才知道天快黑了。我把挖好的一篮子根须，拿到吕河里洗净，甩干，提回家。

每天上午我按时来到河湾采挖回头青，下午等母亲喊叫了再回家吃饭。我还把洗净的根须放在席子上晾晒，然后用火燎去根上的长须，剩下一颗颗长圆倒卵形小坚果，那就是药用回头青了。每天挖回来根须一大堆，火燎后却只有一点点。到了晚上，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总要把回头青称一称，看看当天又增加了多少，内心始终充满着一种无可言状的幸福感。

快开学了，我将整个暑假采挖的回头青拿到吕河药材收购站变卖，一称，竟然有十五斤，卖了九元钱，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靠辛勤劳动得到的一笔“大钱”，不仅缴了学杂费，还购买了崭新的文具盒、蓝墨水、橡皮擦、铅笔等。院落里的小伙伴羡慕了，他们对我说，等到来年暑假，也要和我一块儿去挖回头青。

新的暑假来了，到河湾采挖回头青的人多起来。这不要紧，因为老家门前的河湾很大，估计有百余亩，就是院子上学的孩子都去挖，一个假期也挖不完。我们在那里比赛，看谁挖得多、挖得快。渴了，大家就跑到河里喝水。累了，大家就坐在沙滩上玩耍。

孩子们往往会就地取材，用回头青的三棱形长茎作为赌具，做那种“打赌”的游戏。他们喜欢以村上那位最美的姑娘为对象，赌她生男还是生女。下好赌注，有人手捏长茎这一头，有人手捏长茎那一头，同时向两头撕扯。如果长茎中间出现“女”字形，说明生的是女孩；如果长茎中间出现“N”字形，说明生的是男孩。谁输了就要被赢家当马骑，惹得大家放浪地大笑起来。

在河边湿地放牛的老爷爷，听到笑声，也赶过来凑热闹，他说回头青还叫索索草，然后给孩子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姑娘叫索索，天生丽质，心地善良。有一年，古砀郡大旱，十月无雨，百草皆枯。索索迫于生计嫁到黄河边的茅庄，不料这里正闹瘟疫，大人小孩胸闷腹痛，自从索索嫁来以后，丈夫安然无恙，问索索，索索也不知，丈夫隐约感到，索索身上有股香气，断定这是驱疫的奥秘，于是便让索索外出给众人治病，不几天，全村人又都露出了笑脸。

庄户人家闲着没事，又扯起索索看病来，一传十，十传百，传到索索丈夫耳朵里，竟成这样的话：“……索索每到一家，就脱去衣服，让大人小孩围过来闻……”丈夫虽有拯救乡亲之心，但决不容这种方式，于是两人常闹别扭。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丈夫下了毒手把索索害死了。名声不好的女人是不能入棺的，秫秸一捆埋到河边。不几天，就在索索的坟上长出几缕小草，窄窄的叶，挺挺的茎，蜂也围，蝶也绕，有人说：索索风流，死后也招小虫子。丈夫听后，挖地三尺，把尸骨深埋。可过了一段时间，小草又冒出，依然招蜂引蝶，丈夫又去挖又去埋，可草越挖越多，越埋越旺。于是人们后悔了：索索死得冤屈，千万不要再挖了，将来万一再闹心口痛，说不定这草能治病……

直到今天，尽管药名改叫香附子，可当地人仍叫它索索草。可惜的是，要想用它理气止痛，必须挖出其根，三个根球一个比一个深。

说起来我和香附子真是有缘，上中专后，有门课程叫《中草药》，里面有关于香附子的介绍，才知道它是莎草科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具有“理气解郁，调经止痛”的药理作用，能够治疗“肝郁气滞，胸脘胀痛，消化不良，月经不调，经闭痛经，寒疝腹痛，乳房胀痛”等病症。

从此我对香附子更是情有独钟，每次回到老家，我都会到门前河湾转转，看故乡的河水，看岸边的沙滩，看湿地的青草，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从前。

编辑：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