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腾达，是冰把凉。”万仙如与金秀异口同声道。
冰把凉哼着小曲，步履踉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机的声音响起，他就兴奋无比，手里比画着射击动作，对着头顶上的飞机瞄准，把口里的小曲换成“嘟嘟嘟嘟”的枪炮声。“轰隆！”一颗炮弹爆炸，他被腾起的浓尘包围了。“啊——死人了，死人了。”他猛地冲破浓尘的包围，连滚带爬钻进了小巷里。
这是日军对榆林城的第五次轰炸，是轰炸最厉害的一次。出动军机达三十六架，沿着大街中轴线，炸了钟楼南北一段、南门口的永济桥和城外的飞机场，导致几百间民房和铺面瞬间倒塌，有数十人伤亡。
警报一响，万向明第一时间朝万利毛纺织厂奔跑。蝗虫般的飞机，在毛纺织厂投下了炸弹，燃起了冲天烈火。
“当当！”钟声响起，防空警报解除。万向明与父亲，站在冒着青烟的废墟上，默默无言看工人们清理现场，他欲哭无泪。鬼子飞机来了，工人们跑得快，仅两人受了轻伤，但厂里的织布机几乎全部遭到不同程度损坏，缝纫机也损坏一小半。
“千刀万剐的小日本，老子和你没完。”万友善痛心疾首，踩着地咚咚作响，心疼得流出了眼泪。
“放心好了，破旧立新，咋毁的定要咋建起来，不，要更大的规模。”万向明咬着牙发狠道。
作为合伙人，井岳秀的儿子也赶来了，看着厂子一片废墟，哭丧了脸。他是三姨太所生，父亲一死，如今全家的日常花销，大部分靠厂子的收入，这是一家老小的寄托。
万向明问井公子咋办，他说投资的本是炸飞了。唉，这些年的分红等于回了本钱。万向明说，话也不能那么说，钱要是不投在厂里，你吃喝嫖赌早花完了。看在井司令的面子上，我们一次性了结。给你一百块大洋，厂子从此跟你两清。你不是要重建厂子，我还愿意继续跟你合作，井公子唯唯诺诺说。算了吧，你看这个烂摊子，现在退出还能拿一百块，再继续做，恐怕连这个也拿不到了，后事可是黑的。
井岳秀的意外身亡，对养尊处优的井家人而言，真正是塌了天、陷了地，全家人的荣华富贵，跟着父亲已经入土，灰飞烟灭。按说，退股咋说也值千儿八百，万向明却给一百块打发，明知是坑人，但面对榆林城有名的狠人，井公子又能说啥，敢说啥呢？
万向明做事越来越狠，特别是军服生意由小到大，通过八十六师采购及井岳秀的关系，拿下了周边部队的大多数订单。井岳秀死后，面对订单流失，万向明利用特务队的身份，拿下保安团、护卫队的业务进行弥补，厂子常常二十四小时加班加点连轴转，也是供不应求。不能让这棵摇钱树倒，就要引进新设备，扩大再生产。万向明端详着残垣断壁做起了梦，醉眼蒙眬中，一座窗明几净的新毛纺织厂和被服加工厂出现在眼前：一排排梭机飞转，一台台缝纫机轧着军服，转眼间变成了花花绿绿的票子。回到现实，他暗自为自己打气，万向明你行，肯定行，万向明加油！
57
空袭过后的榆林城，到处残垣断壁，房屋倒塌，瓦砾成堆。在全城最窄的、只容一人行走的巷子，也不偏不倚挨了一颗炮弹，垮塌的房子将半道巷完全堵塞。
榆林城被炸得千疮百孔，掀起了各个组织和市民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抗战热潮。以榆中、职业学校和女子师范的学生为主，成立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他们纷纷走上街头，深入周边农村，宣传抗日救亡，唤醒民众抗日。
街头，一群群市民围着说书的、演讲的、演话剧的，一面认真倾听、观看；一面不时拿出钱币，投进了募捐箱。几支游行队伍喊着口号过来，给市民们分发传单、资料。
星明楼下，几个师生模样的人和穿军服的八路军士兵，为市民宣讲，上方有一条横幅：榆林抗日救亡联合社。钟楼底的书店门口，是榆林城最热闹的地方。中共榆林县临时支部把宣传点放在这里，在四周的墙壁、门板和树干上，花花绿绿张贴着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不打日本鬼子，将来难过日子”“收复失地，还我河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同仇敌忾，誓灭日寇”。
万仙如、金秀和一大群榆中的女学生，给人们散发材料。桌子上，堆着还散发出油墨清香的杂志《前哨》周刊，供人们翻阅。这是邓宝珊总司令部的秘书、秘密共产党员汤绍武主办的，刊头和发刊词由邓宝珊亲自题写，封二的题词，出自陕甘宁边区区委书记高岗：为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斗争。
（未完待续）
编辑：北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