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拥护又提出第二件事,说要严惩没良心的租户。他振振有词说,他们种着我们的地,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最后变成了土匪,抢我们的。简直是岂有此理,我们要联合起来,把他们通通赶走。
有人问,把他们赶走了,我们那么多的地,谁种?“那就提高地租,变相赔偿我们的损失。对他们,也是个教训。”马拥护换了思路,说。“这次的教训是深刻的,但我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老古人说后事是黑的,乱糟糟的社会里,谁也不知道,谁能用得上谁。”马瑞琪说道。
大家同意马瑞琪的说法,马拥护只得抛出议事的核心,说:“那我们再议一件大事。老二叔患病期间,临时指定光亮堂的为代理族长。如今老二叔入土为安了,族长的事,是不也正式议议,定夺。”
“光明堂说得对,当时我就是老二叔临时指定的代理人。老二叔走了,代理人的使命也该结束。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能一日无主,我们马氏家族的确需要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当这个难当的家。”马瑞琪接过话,说。
堂主们议论纷纷,说,“还选个甚,就瑞琪你当最为合适。”“那些穷鬼们还用黑豆选呢,我们咋还像山大王指定?”马拥护不同意拉话选定的方法,反驳说。“用黑豆选,我看这个办法好,也很公平。就‘豆选’!”马瑞琪表态赞成。大家提名推荐,马拥护、马瑞琪和马赫朝被列为候选人。几十颗黑豆一通“叮叮当当”响过,不用数,马瑞琪后面的大碗里,黑乎乎一片。马拥护悻悻地,没想到,这次自己为家族做了这么大的贡献,竟只得到一颗黑豆,估计是堂弟怕他尴尬投出的。和父亲一样,马伯雄面对形势过山车般戏剧性的反转,也是哭笑不得。用毛泽东的小册子“对号入座”,理解了“暴力革命”和“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论述。又是一个黎明,马伯雄伫立在山头,面对东方思忖,一夜消失的万仙如,这会儿也在看新鲜的太阳吗?此刻,他是多么想见她,让她再带几本书来。马伯雄极目远眺时,在杨家沟西南二百多公里的地方,一支部队陆续开进,他们将彻底改变中国未来之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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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星明沿着土龙一般蜿蜒曲折的古长城,策马向西驰骋。一片片白茫茫的盐碱滩和望不见边的浩瀚荒漠,在他身边掠过。荒漠里长着高矮不一的荒草,与不打眼的白色、黄色、粉色的碎花攀附在一起,在刺眼的阳光和强劲的西北风下,肆意长、任意开,生生死死,繁衍不息。
走着走着,马儿的步履放慢,地势越来越高。这里是具有“陕北屋脊”之称的三边高原,延绵的白于山脉,从陕西到甘肃横贯东西几百里,是无定河、延河、北洛河的发源地。
万星明下了马,登上长城烽火台,用望远镜向西瞭望。昨天司令部发来电报,说有一支人数众多的红军,从甘肃方向进入了三边地区。国军第三十一军第八师陶峙岳师长亲自带兵追击,双方一路展开激烈的交战,国军出动飞机侦察轰炸,红军似乎一点儿也不恋战,不住地朝东南方向撤退。昨天进入定边牛圈圪坨一带,突然摆开阵势,反倒令第八师的骑兵团不敢贸然前进。井司令命令万星明立即查明情况。一般的侦察,侦察排就能摸清,万星明觉得此事重大,换了便装亲自带排长几个人前往。走着走着,他们发现国军在往回撤,一打探,得知陶师长向“剿总”请示了撤军,理由是部队连续作战多日,人困马乏,面对越来越多的红军,追击显得力不从心。
越来越多的红军从哪来的呢?万星明看着地图上的木瓜城、牛圈圪坨、铁角城几个村庄,决定化装成羊贩子,进村打探。排长说是不是太冒险,让共军发现就全完了。万星明说我带小郭去,你们在外围策应。任何时候,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开枪。
三边地广人稀,每家每户居住十分分散,平时见个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想到在村口,竟聚集起这么多老乡在拉话。万星明走过去,听他们在说今古传奇。
奇不奇,人老八辈子谁听过这样的事?前天黑里,我家院子涌进来二三十号队伍,把我和老婆吓得瘫软,趴在炕角抖糠。半夜里,看外面没了动静,我们就偷偷从门缝看,可了不得了,队伍们打开背包铺在当院睡觉。天亮时,听到“刷刷”的声音,我的那个天呀,队伍们拿扫帚扫院子。 (未完待续)
编辑: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