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河

天下人皆知皆晓的关中形胜“八水绕长安”是：秦岭南面为屏，四方关隘保安，更兼滋润之八水绕。也知道在绕长安的八水中，压根就没今天一条名唤“太平河”的。问题在于，这条太平河，从汉武帝当年为演习水军，开凿蓄积的昆明池所在地斗门村地界算起，到后卫寨地界汇入渭水止，这河的全流域路径，也就是短到惊人的24公里长度！你没看错！就是24公里。在一般河的概念中，这个长度，是如此的不足挂齿，在我们大江大河众多的中华大地上，这的确是不足以河而计的。可事实上，天上下雨地上流，天长日久的，这条太平河，它就事实上在这里的大地上日夜不息地流淌着，你又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得了呢。一说，从前，这里属于关中道地势低洼之处，自然地积水成河。这地方地面的那个潮湿啊，是挖个浅坟坑就能见一滩水的。说这里老早就是有鱼有鳖的水渠一条。又说，这河，源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一家大化工厂的废水口。而后来的事情，就都容易理解了。就是说，河两边的城市，在忽然之间就膨胀了、长大了，城里人吃喝拉撒洗，人一多，要排放的废水当然也就多了，这便汇成有点流量气度的河了。再往后，整条河得到治理：护堤垒起来了，河两边修了游人步道，憩亭、悬空栈道，栽树又栽花，成为像模像样的河滨公园了。河水也清了，臭味也淡了，甚至没了。水质达标了。一条河，已然是名副了其实。也就坐实这是一条忒年轻的河。方向上，是条南来北往的河！还有了管事的河长，插了路牌。明白告知的职责是管排污、管毒鱼，一应事务，写得清清楚楚，还公开有联系电话。
　　水里长长的水草，兽毛样柔软，随水流摇摆着。岸边，柳树成荫，鸟语花香，蒲苇成林。鸟来了，鱼也来了。刚升起来的太阳，就像晨练人出透了汗，跳到水里去沐浴。两只贴着水面飞的灰色鸟，翅膀发出扑拉拉的声音。一群调皮的凫鸟，它们有的一会儿从这里钻进水里，一会儿又从不远处冒出来。小雨的天气，河上雾气朦胧，美得如湖泊苇荡一般。
　　晚秋时节，岸边的银杏、芦苇花、芦竹花、蒲草、水莲蕉的倒影，清晰地勾画出河面的宁静。从几点漂浮水面的黄色裙样的银杏叶子的动向，能看出河水的流速是缓慢的。
　　夏日清晨，如同蒸笼上蒸发起的水汽一般，自河面升起的缕缕淡淡的雾，逆向南飘移。一群一拃长的小鱼，似乎是在与水面的浮叶戏耍着，慢慢地游去远处。顺光看，大群黑脊梁的小鱼，像被沤泡了好久的柳叶子。岸边，两三只点缀着圆黑斑点的金蝶，翩翩飞来，降落到伞样盛开的紫苑花冠上……
　　冬天，一场大雪下过，河水流量不减，河边的苇草全压趴下了。
　　春天，太平河边的景象是明丽的。最抢眼的，要数柳条。缕缕睡眼柔媚，丝丝扭捏飘摇。遍地芦芽淡绿着，比肩铺地。枯苇的丛中，已有新苗抽出。岸边的菜花，一幅春花大姐独大的派头，还不忘了臭美地欠身临水把自己的脸照上一照。估计是看自己还俏也不俏呢。水里，小鱼在穿梭，水面，桃花在慢飘。嘎嘎游来花鸭一群，又突然钻出两三水鸟。岸边人家房前屋后，四五白花的李杏，七八粉红的梅桃海棠——构成太平河最好的风景！
　　河不在长！在于有“长”，在于有人管着。河水清亮了、水干净了，河就有灵性了。长年的清水流淌着，既养得活鱼虾，又滋润得岸边的草木都丰茂了，这河，不就是像模像样地跻身于河的序列了吗？

编辑：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