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长篇小说连载书房沟（129）

平素看惯了王保长一个人在王家戏台上正经八百讲话场面的书房沟百姓，哪里见过低头哈腰、精着两只脚片子、头戴纸糊高帽的王茂德？王家祠堂里的红木大供桌，也叫贾三保打发人抬到了戏台中央，成了他的主席台。王家堡的人看着自己的族长被五花大绑着，让革命群众持枪押着跪在戏台中央，心里一下子填满了不明之火：“我们王家堡可是一次次救了书房沟老百姓的命的，王保长可是有目共睹做了许多善事的，我们王家堡的人尤其王保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革命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整！”再加上在书房沟人眼里积了一辈子德的王郑氏在戏台上哭天抢地，王家堡的人一下子热血澎湃，在戏台下起哄开了。王家堡的人本身就占了书房沟的一半，转眼间，台下就阵脚大乱，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王家后生，眼看着甩开上衣褂，拨开人群，就要往戏台上冲。就在情势骤变，李秋婵几个农民干部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贾三保抽出盒子炮，甩手朝着雕梁画栋的王家戏台大梁就是“啪啪”两枪：“都给我站好，王家堡的人给我听着，这是共产党的天下，我看今天谁敢造次，看我不把他打成马蜂窝。谁今天如果敢挑战我，看我不把他关进县大牢，我就不姓贾！”
　　贾三保两声清脆的枪声一下子就把台下的群众镇得服服帖帖，刚还躁动混乱的场面一下子鸦雀无声。
　　“乡亲们，大家不要怕，今天咱们在王家戏园子里开批斗恶霸地主王茂德的大会，就是为了给乡亲们申冤报仇。大家伙儿不要怕，有仇的报仇，有冤的申冤，今天咱们就是要和恶霸地主王茂德算一个总账。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是我们穷苦人当家做主的时代，我们翻身做主人，不把这些恶霸地主拉下马，我们能当家做主吗？乡亲们，大家瞧瞧，这是什么？这是枪，这是一扣就能要人命的盒子炮，现在，这东西掌握在咱们贫雇农手里，还怕他赤手空拳的王茂德翻了天？”
　　唾沫星子乱飞的贾三保说话的同时，不停地把瓦亮瓦亮的盒子炮在主席台上摔两下，一副翻身做主治天下的豪迈样子。
　　随着贾三保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消停下来，整个王家戏园子即刻陷入了一阵沉寂之中。四五百人的大院子静默得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沉闷燥热之中的群众，仿佛一堆三伏天的干柴，稍有火星就会燃起漫天的大火。
　　四五百人集体静默的场面，一下子把热火朝天的贾三保推到了风口浪尖。他原本想利用这无休止的群众运动，彻底打掉王茂德的侥幸心理，再给不可一世的王茂德来个顺坡下驴，拾几根对王茂德而言不疼不痒的洋落儿，弥补一下他这十几年的不平。他就认一个死理，他这十几年的损失就要墙里损失墙外补，是你王茂德叫我抛家弃子、受尽苦难，你不出点儿血，我这十几年的遭难，不就白白受了吗？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眼里十恶不赦的王保长，在书房沟竟然还有这么深厚的群众基础，竟然还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挑战他的权威，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原本想，凭王茂德这几十年在书房沟做下的坏事，他稍一发动，怒火万丈的群众就会摩拳擦掌义愤填膺争先恐后地冲上台来控诉王保长的恶行。他最好刚开始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这些受尽折磨的群众气出得差不多时，他抹几下桌沿，叫愤怒至极的群众和找不到地缝的王大善人寻个台阶下来。可眼前的一幕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不但没有一个群众被发动起来，眼瞅着帖全儒等书房沟的几个老秀才竟然跺着脚，唉声叹气着走了。看来，他那唬得了李秋婵一伙婆娘娃伙，唬不住老人的把戏早就穿帮了。眼看着他的西洋景要垮台，他只好桌子一拍，点兵点将，点出了李秋婵。
　　“李秋婵，你是革命家属，我兄弟帖宝树可是叫王茂德的保丁队打死的，你这十几年可是受尽了王茂德的欺辱，你先带头发言，揭露一下恶霸地主王茂德的累累罪行。”
　　（未完待续）

编辑：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