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节草

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我们几位文友来到汉中南郑汉山脚下的白马寺村玩。正是绿肥红瘦的季节，沉静的绿，律动的绿，经大自然洗涤后融为一体。我在一大片青绿如茵的节节草前驻足，俯身抚摸它的发丝，孩提时代的记忆犹如幻灯片，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开来。
　　在自然界，有很多生命力顽强的草本植物，节节草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山村常见的一种野草，我的故乡黄官龙池颇多。它近水而生，溪涧、河畔、池边、塘岩，随处可见。整株草没有一片叶子，一节一节相连而成，儿歌“青竹竿，十八节，长到老，没有叶”，就是它的形象素描。母亲告诫我，做人应像节节草一样，有分寸，懂节制。我当时懵懵懂懂，但却记住了母亲的话。
　　节节草繁殖力强，生长速度快，入春不久就长出来了。我们小孩子常折它玩耍，欢乐多多：制成长辫系在头上，踱步唱秦腔；做成鞭子执于手上，挥舞匡正义……后来才知道，节节草又叫土木贼、笔杆草、草麻黄，是治病疗疾的好药材。做村医的父亲介绍说，这草入药，有清热解毒、明目散火、消炎止痛、止咳化痰等功效。
　　村里的杨大妈春日上山扳蕨苔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体多处受伤，疼痛难忍。父亲用酒精为她消过毒后，将节节草捣烂成汁，添加红糖，涂敷在伤处。不久，跌打肿痛逐渐消失，百多日后竟然痊愈了。邻村的许大爷，患有慢性支气管炎病，每年反复发作，咳嗽不止，严重时呼吸都成问题。父亲便给他推荐了用节节草煎汤内服的方子，他服用一段时日后，症状明显缓解。几年过去，许大爷的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村人都说，不起眼的节节草是人间的灵丹妙药。而它，却总以卑微的姿态扎根土地，默默奉献自己。
　　漫步村道，两旁的花草笑脸相迎，头顶的白云招手致意。山野清新，树木蓊郁，花香馥郁，鸟声啾啾。一条小溪从山沟流出，潺潺向东而去。村庄被青山绿水环抱，祥和安然——这是女作家刘昱村的家乡。那天，她带着我们徜徉汉山，品味美景。一路上，扑入我们眼帘的是知名或不知名的花草，它们恣意地生长着、开放着，一如山间欢快自在的孩子。看到满山遍野的节节草，我的脑海里不由得翻滚着“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的诗行。这种朴素的小草，节如竹，色如葱，茎如莲。所处之境，甚是优雅：翠绿拱卫，溪流环绕；秀木为伴，百鸟奏乐——那般幽静而有生趣。
　　傍晚时分，我们启程回返。放眼望去，见节节草瘦长的身影仍驻守在池边。微风吹来，它一遍遍梳理记忆，生怕时光从指缝间漏掉，仿佛要将我们相处的日子，谱写成一节节荡气回肠的歌：“心有清流，处处澄澈，身披清辉，时时舒爽……”歌声飘向汉山深处，也定格在我灵魂深处。
　　回来的路上，耳畔又响起了母亲的话：做人应像节节草一样，有分寸，懂节制。母亲说的没错，人生修为的最高境界是自律，也就是有分寸，懂节制——不管你过得多么幸福，也不管你面对怎样的苦难，皆应克制忍耐，尤其是在生命的枝节处，更应得意不忘形，失意不气馁。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