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周没回家乡看望老父亲了，今天请了半天的假，匆匆踏上回家的路。
宽阔的村道上，少了熙熙攘攘的乡亲，少了淡淡的炊烟，少了狗叫和鸡鸣，少了摩托车的轰鸣声，少了自行车的铃铛声。如今，阳光下，只有静静的村子和轻轻流淌的小河。
踏进老院子，老父亲独自一人，低着头，坐在仿堂上。看见我，浑浊的老眼闪着微光。
母亲去了，父亲舍不得老院子。今天回家就是给他经营菜园的，父亲在电话里说，菜园子荒着，别人会笑话的。父亲劳苦一生，落下了一身的病，腿脚不灵便了。见我回来，他连忙拾起来，拾了好几头没成功，我冲过去，搀起父亲，泪水在我的眼眶打转转。父亲脾气古怪，性情刚直，为人厚道，他的人生哲理就是：一生不愿给别人找麻烦。我们兄弟三人接他去城里住，他死活不答应。没办法，我们只好轮流回家看看。
我家老院子，是清朝末年修建的四合院，支撑大院的柱头都是小水桶粗的“马桑木”，六个活动的格子大门，雕刻着姿态各异的麒麟，这个大院居住着十户人家、四五十口人，很热闹。三个院子，闪三个台阶。我家的老院子最大，院头有棵老杏树，盛夏的夜晚，杏树下围满乘凉的人。
一群麻雀飞过院子头顶，三五只斑鸠落在了院头的杂草丛里。父亲说，他在草丛里撒了谷子，有这些鸟们陪伴他，日子就充实。
父亲说，自来水泡不出茶味，想喝古井水泡的茶，我答应给父亲挑一担古井里的水，顺便看看父亲的菜园。
少年时代的我，每天早晨和下午都要去古井挑水。那时候，井边总是堆满打水的、洗菜的、洗衣的、洗头的乡亲，小路上铁桶叮当响，扁担咯吱吱，小路总是湿漉漉的。此时，只有这棵孤独的老柳树，静静地立在杂草丛生的古井边，默默无言。
父亲的韭菜园，杂草掩过韭菜，我小心翼翼拔草，轻轻地松土。
也许，父亲和我相处的日子不多了，每次回家都要给他留影。在门前给父亲留影的时候，堂弟张乐、成跟爹和榜爷过来了，我让他们和父亲一起留影。父亲是村里的“老民办”，老少教了三代人，他们都是父亲教出来的学生。
榜爷是村委委员兼职调解员，我和他谈起村里养老问题，他摇摇头，说这是个难事，每家都有一部难念的经。我说，村小学撤销了，校舍空着，如果村委会牵头，办成养老中心，可以解决在外工作儿女的后顾之忧。永孝爷大腿一拍：“好！孙娃子这个建议好，这是一桩大善事呀，回头我给村委会打个报告，做个调研，力争尽快办起咱村的养老中心，把这些老人集中起来，全方位地服务，让你们在外的放心工作。”
堂弟张乐弟兄两人过去都在外面创业，家里只剩下立有爹和宗华娘。一次，立有爹单独一人上楼取拌桶，梯子滑了，跌下来，走了。堂弟兄弟俩好伤心，安埋了爹，张乐就在家创业，承包家乡坡地，带领村民植桑养蚕，几百亩桑田从春季开始采桑养蚕，直到晚秋蚕，效益可观。如今他的桑园成了远近闻名的示范园，他本人也成了带领乡亲们致富的能手，受到各级部门的表彰奖励。张乐说：“我回家乡创业，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家门口致富，不让父老乡亲孤守空巢了。”
榜爷说，咱村子里过去闲着的土地都利用上了。他站在院头朝东边一指：“你看沿小河两边的良田都种植了甘蔗，这是从南方引进来的优良品种脆蜜蔗一号，在咱这片土地上试验成功了。植桑种蔗，是咱村致富的好产业，外出的人纷纷返乡致富哩，这样老人和婆娘娃子也照顾上了，你说美不美？”榜爷咂了一口烟，“你再朝大坡梁看，那是一片桃树林，林间有养鸡场、养鸭场，还有咱们张家的农家乐，咱村子大有希望了，不久的将来，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村子又回来了。”
一声长长的鸡鸣在村子里蹿，惹得几只狗也狂吠起来。
编辑：高思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