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传统节日，也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按照旧的习俗，扫墓时，人们要携带酒食果品、纸钱等物品到墓地，将食物供祭在亲人墓前，再将纸钱焚化，为坟墓培上新土，折几枝嫩绿的新枝插在坟上，然后叩头行礼祭拜，最后吃掉酒食回家。
我小时候老家也有以上习俗，在所有祭扫的物品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做的凉面。清明时节，草绿树青，花红柳绿。家门前小菜园里的菠菜寸许长，就连带着小红根被母亲拔起，放在清清的泉水里洗濯干净，整齐地码放在竹筐里待用。洗好葱，母亲擀起面来。看似倔强的面团在母亲的揉搓下，变得越来越柔和。母亲先用擀面杖把面团擀成厚面饼，又把厚面饼擀成薄面饼，最后撒上面扑转着圈擀。在面条即将擀好时，额头微微冒汗的母亲，稍作停顿，就把很薄、很大的圆圆的面饼缠在擀面杖上，然后再两手把擀面杖提得很高，把面饼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摞起来。完全摞好后，母亲拿起家里的菜刀，开始切面，知道父亲爱吃面，母亲就把面切得很宽。切好面，父亲也已烧好锅，母亲把面条从中间抓起，抖掉很厚的玉米面扑，下入锅中。面条不能煮太久，那样太软，容易成团，九分熟就可以出锅。面条临出锅前，母亲抓起菠菜下入锅中，用筷子一拨拉，连面带菜一起捞出锅。锅下柴火上，父亲用大饭勺已烧好了一大勺菜籽油。热油的香味进入鼻中，很诱惑人，母亲把盛面的大盆放在灶台上，上面撒上葱花和辣椒面。父亲把热油浇在面条上，“滋啦”一下，油泼辣椒的味道弥散开来。我看见父亲咽了一下口水，母亲也吸溜了一下鼻子，我更是趴在盆边不离开。母亲用两双筷子快速地把面条搅拌均匀，就盛在碗里，放在笼子里准备出发前往奶奶的坟地。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路上桃花盛开，柳树冒新芽。父亲手提笼子在前面走着，母亲一手拉我一手拿纸钱在后面跟着。到了奶奶坟前，父亲找到平地摆好祭品。此时天气突变，立马阴沉起来，天上飘来细细雨丝，路边的梨花纷纷落下。想到奶奶早逝，一生饱受孤独与冷眼，父亲满脸悲戚，眼含热泪。一旁的我与母亲见此状也不由难过起来，频频擦泪。父亲领着我们点香、烧纸，叩头。等到这一切完成后，我们又去了曾祖父母、二爷爷、三爷爷的坟前一一祭拜。最后，我们又回到奶奶坟前，父亲拿起筷子吃起凉面来。见我不忍去吃，父亲又告诉我，好好吃面，才能长高。长高长大好好生活，才是对逝去亲人最好的感恩与纪念。父亲说完，我就听话地吃起面来。
一口凉面入嘴，面条的劲道、菠菜的鲜嫩、辣椒的独特，一下子让我来了食欲。很快，我们就吃完了凉面。此时，母亲望了一眼父亲，父亲脸色已恢复如初。她仿佛松了一口气，神情变得轻松起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气又晴朗起来。父亲拉着我的手，问我今日扫墓有何感受。我想了想说：“要好好吃面，快快长大，学会感恩，孝敬亲人，不忘祖宗。”父亲与母亲听完，满意地点点头。
岁月如梭，母亲已早逝。多年以来，未在清明时节吃到母亲做的凉面，我非常怀念。怀念的不只是面，还有做面的人。吃的也不只是面，是孝道的传承，是传统的回归。
编辑：高思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