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桌坐着主仆二人,主人五官端正,眉清目秀,面净齿白,举止文雅,一看就是个不凡之人。当他听到“怀素”二字,便抬起头来,停箸注视。
饭店掌柜的闻讯赶了过来,见怀素仍东倒西歪蹒跚着饮酒,便喝住两位壮汉。
这边主人对仆人道:“对掌柜讲,那僧人打碎杯盘折成银两和饭钱,本官来付,请那僧人过来同饮。”
仆人过去,表明意思,掌柜的见是吏部员外郎韦允,便过来施礼道:“既然是韦大人,好说,一切免了。”说完,赠送两个菜品,寒暄之后,又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仆人把怀素带到这边,韦允站起来,抱拳道:“上人可是零陵僧怀素?”
怀素见此人身长八尺,略微带酒,粉面皎齿,脸部轮廓棱角分明,浑身上下透露着西北汉子的豪气。心想,这长安城里还有人认识俺?迟疑片刻,惊讶道:“先生知俺?”
“与你未曾谋面,但先父曾在永州刺史王邕处见过你之手札。”
“莫非您是吏部尚书韦陟大人之……?”怀素惊问。
“次子。”韦允答道。
怀素听闻,纳头便拜。
韦陟是一个令怀素崇拜得五体投地、感激零涕的人。韦陟见到怀素写给王邕的手札时说:“此沙门,当震宇宙大名。”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怀素,怀素也以此成为自己的奋斗目标,也因为有了这句话,怀素在岭南名声大振,声名远播。
韦陟身份特殊,他是尚书左仆射韦安石之子,韦安石又是北周大司空韦孝宽曾孙。韦陟很早就以他在文学上的造诣闻名当世。他不但擅长文章,还专心研习书法。他常常自夸签署的“陟”字,宛若五朵云彩。时人多予以效仿,被人称为“郇公五云体”。唐肃宗代父而立,韦陟博学多才,清高孤傲,相继遭权臣李林甫、杨国忠打击。“安史之乱”方炽未平,适值宰相房琯率军抗击安史叛军,兵败陈涛斜(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而被下狱。拾遗杜甫上表,为房琯开脱,又因言辞过激而激怒了肃宗,被有司鞫讯。肃宗钦点宪部尚书颜真卿与拟重用的韦陟共同审问杜甫。在给杜甫定罪时,韦陟认为杜甫身居言官,尽管言辞过激,但不失本分,为杜甫开脱。肃宗对他产生了成见,就此打消了重用他的念头,且疏远了他,更因犯颜直谏而受挫折,郁闷寡欢,已于761年离开了人世。韦允是他次子,韦允骨子里带有韦陟更多基因,不仅长得像他父亲,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而且像父亲一样,学富五年,长于书法,曾书写《临汝太守韦斌碑》名动长安。和怀素未曾见面,却从父亲那里了解后,神交已久。今天,韦允因琐事郁闷,来酒楼消遣,不意却碰到父亲生前大加赞赏的零陵僧怀素。
当怀素知道面前这位是前吏部尚书韦陟之子,现为吏部员外郎的韦允时,感激和欣喜一齐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纳头便拜。韦允扶起怀素,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怀素尽管醉了,经这么一折腾,倒清醒了几分,便把自己随张谓来到长安,想拜访表兄邬肜学习书法,今天张谓去报到,自己又不认识邬肜,便来街上遛达的事说了一遍。
“此事好说,在下吏部当差,熟识他们。上人先随本官回府,晚上便把他们唤来同饮如何?”
“那再好不过了,谢谢韦大人。”怀素双手合十道。
如何随韦允回到府上,又如何躺下,怀素全然不知。
睡得正香,怀素被人推醒,道:“上人,我家老爷请你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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