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帖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作者:王祥夫 时间:2021-03-31
说来好笑,我竟然会喜欢阁楼,这也许与当年看到过周立波的一本小书《亭子间里》分不开,周立波青年时期住上海,因为没钱,想必也只能找一间亭子间栖身。而亭子间也恰好像是当年文学青年的好去处。亭子间虽小,但有书籍可看就行,因为读书或思考,亭子间晚上的灯光往往会亮到很晚很晚,想必当年穷书生们用的都是那种美孚牌子的煤油灯,当年使用这种牌子的煤油是可以得到一盏美孚公司白送的灯具。那年我去上海,金宇澄陪我到处找宾馆,我是执意要找一间很老很老的去处,在上海的里弄里转来转去,结果真还给他找到了,老旧的木楼梯每踏一级都会“咯吱”作响。上到最高一层,头顶便是一大块可以支起来再放下去的大木板,上人的时候把木板支起来,人上去后再把木板放下来,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好了,就这样的在现在再也找不到的旅馆,当时让我一波一波地兴奋,那一晚,是金宇澄陪我待了一晚,隔床而谈,外边是不绝的市声,夜里的市声有几分朦胧,却又清晰,不断地从下边传上来,是一辆车过来了,接着又是一辆,或是夜归的人在说话,清晰过来,再朦胧远去。两个人,或三个人,杂沓的脚步声,或是有人骑了自行车,按动了自行车的铃,“叮铃铃铃、叮铃铃铃!”深更半夜他按铃做什么?金宇澄告诉我也许是送牛奶的。忽然有人上楼来了,木楼梯好一阵“咯吱”,而复又归于寂静。这样的阁楼旅馆怕是现在在全上海也没有了。屋顶当然是坡形的,个子高的人会磕头碰脑。想想当年的生活,有多少人在这里磕头碰脑。这样的木楼,私生活几乎是公开的,你在那里翻身,整个床铺都会跟着叫起来,不但床铺,楼板都会跟着大惊小怪地“吱吱嘎嘎”,因此,如在这样的房子里新婚,那种种技巧必定要慢慢琢磨才会渐趋成熟。因为喜欢阁楼,上一次搬家的时候我就到处打听有阁楼的所在,我现在的住所就是一个复式的,上边那一层就是所谓的阁楼,亦是坡顶,一间的顶子歪过来,是一头高一头低,另一间的屋厅也是歪过来的,也是一头高一头低。客厅和厨房是在下边一层,起居室也在下边,洗浴什么的也在下边。我的工作室和收藏室都在上边。有一阵子,我热衷于收藏古代的各种艺术品,也多是一些破烂,也都放在上边。在阁楼上,那两个小小的窗户可以让你看到完完整整的一片天,没有什么遮挡物。阳光也非常地饱合,还可以看到鳞鳞的红瓦片。我在阁楼上读书写作的时候下边有客人来了,开门关门,说话换鞋子都与我无关,有一阵子客人们来常常是参观性质的,这边那边地又看又问,忽然有人惊叫起来,是这一位客人看到了我的挂在下边的画,连说“好啊,好啊”。我在上边听了心里就很得意,希望他再喊几个好。那一阵子过来看画的人多,因为不知谁听说画价也要涨。也有人翻书。忽然有人惊叫起来,然后是笑,我在上边,已经明白是他们看到了那个朋友们从斯德哥尔摩给我买回来的小人偶,是性用品商店出售的那种,红头红脸的土著人,呲牙咧嘴,头上披着羽毛的冠,手里拿着土著的武器,一脸的坏笑。而这些,都不会妨碍我在阁楼上边读书写作。下边的人亦是不知道我在上边。若有人要上来看,我会躲到露台上的玻璃房子里去,却总是终于会被发现。我会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听不到?而他们却已经去了另一间屋,去了我有时候会休息一下的那间屋,那间屋的墙上挂着画家于水的仕女,放着我家的一些黑白老照片,还放着两幅我画的尺寸最小的草虫,大小各一巴掌,一只蜻蜒,一只蚂蚱,装在大真禅房主人送我的花梨木框子里,笔触非常细腻。接下来,他们又要过到这边的阁楼屋子里看,这边是画案和电脑,画毡已经墨迹斑瓓了,我写小说和作画都在这边,然后是楼梯响,照例是,她们或他们又已经下去了。上边又复归于寂静,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在阁楼上读书晒太阳的时候,我有时候还会想,上海那边,不知现在还会不会有那种一步踏上去就“咯吱”老半天的老阁楼,那样的阁楼,从窗口望下去可以看到下边的窄窄的弄堂,上海最最真实的生活其实全在这种地方,再望望对面,想像中,对面阁楼上的胡琴即刻响了起来,拉胡琴的阿丹那时候真是年轻,而且漂亮。 编辑:慕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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