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苏涣诗荐访徐浩,咥肉醉酒碰铁壁
第二天一大早,怀素揣好苏涣的诗荐信,囊中装了支毛笔,背上斗笠,拄根锡杖,腰间挂好酒葫芦就要出发。苏涣见他行装简单,取来五十两银子道:“此去关山万里,路途遥远,免不了吃住花销,没有盘缠怎行?”
怀素坚辞不受,拍了拍肩上空空的行囊道:“出家人不为物累,带支笔足够了。”
推让再三,怀素坚辞不受,苏涣也只好作罢。
怀素这次广州之行和以往的游山玩水、交友笔会不一样,一开始就有很强的目的性。他先是进入湘江,搭乘南去衡阳的船只,到了衡阳,便开始了陆路跋涉,一路向广州进发,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苏涣诗中说的“言祈亚相求大名”。
徐浩生于703年,少举明经,唐肃宗时,任中书舍人,后进国子祭酒,历任工部侍郎、吏部侍郎、集贤殿学士,封会稽郡公。徐浩也是笔法传递链条中的一员,擅长隶、行、草书,尤其精于楷书。怀素内心十分仰慕这位书坛巨擘、御用书家。怀素随着书艺的长进和对书界的了解,越来越看到,字人人都会写,但作为一个平头百姓要以书名世,只埋头在“绿天庵”笨写是不能成功成名的。他觉得“学无师授,如不由户出”。只有在名师门下,才能借光生辉。那日在衡山上,当他听苏涣说可以举荐自己拜访徐浩时,恨不得当即长上翅膀飞往广州。
历经千山万水,怀素终于到了广州。
广州是外贸重镇,也是封疆大吏治所,建筑风格迥异,相当气派。城外代表朝廷接待外宾的广阳馆,建筑考究,十分宏伟,其上兽头砖制作精致,近似长安大明宫麟德殿的兽头砖,但又有区别。新旧唐书和古籍中不乏这方面的记载:“广州地际南海,每岁有昆仑(古指马来人)乘舶以珍物与中国交市。”“外蕃岁以珠、玳瑁、香、文犀浮海至。”“海外蕃贾,赢象犀贝珠而至者,帅与监舶使。”“巨商万舰,通犀南金,充物狎至。”
怀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循着繁华处稀里糊涂到了这里,天色已晚,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见近处有一气派的酒店便踅了进去。
怀素在大厅选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几个菜,解下腰间酒葫芦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这酒很香也很烈,是早晨离开贺家洼时贺员外送的。他昨晚投宿在贺家洼,贺员外也是个落第秀才,见怀素草书写得龙飞凤舞,非常投缘,酒足饭饱之后,还特意给怀素送了一葫芦上好的酒。菜还没上来,怀素半葫芦酒下了肚,空腹烈酒,肚子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小二端上一盘虾仁炒饭,怀素急不可耐地吞食下去,还没吃完就吐了出来。
怀素吐了一桌子,尽管有点晕,但意识尚清楚。店小二过来赶怀素走,并讨要菜钱。怀素道:“俺不光吃饭,俺还要住店。”
“要住店,得先付银子。”小二翻个白眼道。“俺出家人,从不带银子。”怀素喷着酒气说。“不带银子也敢住店?”店小二道。“俺带着笔,可以写字给尔等。”怀素已经口齿含混不清了。
“俺们开店卖酒卖饭,不买字。没银子,这个菜算让你白吃了,现在就走人。”店小二不由分说过来推他。
这边说话声高了,再一推搡,吃饭的客人一下子围过来看热闹。
怀素并不知道,这个酒楼是广州城外靠广阳馆最近的一家酒楼,巡抚衙门常在此接待外国商贾。店主姓吴,是个秀才,生意做大了,无心于仕,但在官场很熟稔。刺史徐浩今天在广阳馆有外事活动,招待完外国商人往出走,正赶上这热闹事。
几个衙役要上前驱赶,掌柜的吴秀才急忙道:“不劳大驾,在下去解决。”
吴秀才问咋回事,小二说:“这里有个穷和尚,说吃了饭没银子,要写字抵账。”
徐浩本往出走,听到写字便驻足观看。
“都行都行,笔墨伺候。”掌柜的信奉和气生财,为息事宁人,随声附和。
小二嘟嘟囔囔道:“醉成这样了还能写字?”
怀素迷离着醉眼,无视众人,仍拿酒葫芦往嘴里灌酒。
小二拿来了笔墨纸砚,怀素将砚台里的墨倒进旁边一个碗里,含混不清地喊:“再研墨。”说完还往嘴里灌酒。
满了一碗墨,怀素甩掉僧袍,从行囊中抽出那支秃笔,端起墨碗向身后粉壁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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