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醉里涂壁书歪句,亵渎佛祖受责罚
自从书布挨打,受罚抄经后,怀素心里很苦闷,自己和怀仁僧袍洗了写,写了洗,现在全成了黑色。他经常为没纸书写发愁。抄经时特意用草书书写,想让住持发现了再罚一次,但抄经多由释惠融督促安排,住持很少过问。没办法,怀素手持《冠军帖》,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比画,怀仁在身后看了很久,突然一拍他的秃头道:“笨驴,你看见井台那青石没有?”
“看见了,咋啦?”怀素满脸疑感地问。
“石板上写字比用树枝在地上画如何?”怀仁问。
怀素大悦,立即拿起笔墨去写,效果确实不错,只是石板一会就成了花脸,他从井里打了水冲洗,结果把井水也染黑了,厨房轮值僧告到住持那里,又被住持责罚,让他打水浇菜,直到井水完全清澈之后才可停止。
怀素和怀仁关系最好,虽然怀仁不爱写字,但和怀素一样爱喝酒。怀仁也知道因自己出的这个主意,让怀素吃了苦头,便帮着怀素打水浇菜,一个下午,打了百十桶水。怀素生得灵巧瘦小,平时干重活有释惠融罩着,突然被这么一罚,还真吃不消,累得浑身像散了架子一样。
打水浇菜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怀素还是腰酸背疼。怀仁虽说比怀素强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一种负疚感,觉得自己对不住怀素。这天,吃过午饭,他拽上怀素,悄悄溜出寺门,向岐山头村方向湘桂驿道旁的小酒馆跑去。
从书堂寺出门向北跨过溪水,沿官道有两家小酒馆,主要是针对过往行人和香客的。怀仁拉着怀素没有去最近的那个悦来酒家,而是钻进了靠岐山头村,离寺院远点的迎宾酒馆。进了门直奔临窗靠墙位置坐了,小二也会意,随手拉起布帷,也不多问,上了一碟花生米、一盘驴肉、一盘肘子、一盘水煮虾、两壶烧酒,道:“二位上人,请慢用,如有需要,就喊一声。”
怀仁道:“去吧,有事唤你。”
怀仁先酌一杯,对怀素道:“师弟,对不住了,本想让你练字方便,不曾想使你遭受如此之罪,俺先自罚一杯。”
怀素忙道:“师兄跟俺遭了同样的罪,俺心里也不是滋味,昨天俺试了一下,在石板上写字,不用蘸墨,用水写效果也很好的,不会污染井水。先干为敬。”怀素饮下一杯。
一来二去,两壶酒完了,怀素高声道:“小二,再来两壶。”
怀仁道:“师弟,再喝就醉了。俺醉了好说,睡一会就好了,你醉了到处乱写乱画,岂不又要闯祸?”
“师兄放心,今儿醉了,不练字,与你钻一个被窝,你盯着,跑不了,行不?”
又上了两壶酒,两人继续饮酒。掌灯时分,小二挑帘道:“二位,再不回去,寺门就关了。”
怀素睁着醉眼道:“师兄,别管他,把这酒肉吃完,咱翻墙进去。”
吃喝结束,等二人踉踉跄跄回来时,寺门已关闭。这天晚上月亮特亮,怀仁和怀素绕到后墙,撩袍展脚,凭借酒力,竟然轻松地翻入寺院,溜进僧房。
怀仁着了酒劲,懵懵懂懂很快入睡了,怀素却怎么也睡不着,似醉非醉地爬起来,习惯性地端着砚台,提起笔出了门,先是在房柱子上狂书,柱子书完了又在墙上狂书。不知过了多久,怀素酒劲发作,竟执笔游到了大雄宝殿。这里的菩萨造像最多,有的慈眉善目,有的笑容可掬,有的横眉竖眼,有的杀气腾腾,尽管姿态不一,但个个都是缄默不语,衣带飘飘。看到观世音菩萨的衣带又白又长,怀素一阵窃喜。
怀素写的是草书,酒后书更加张狂。平日里纸张尺寸小,书写起来很不得劲。这一喜不要紧,把一切寺规戒律一股脑忘了,竟然在菩萨衣带上狂草起来。
天下之事也真是无巧不成书,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刺史夫人带着小姐来上香,一眼就发现了观世音菩萨衣带从上到下全涂抹得一塌糊涂。刺史夫人却不认识,便问老方丈上面写的什么,老方丈盯着释惠融,释惠融一看,脸色煞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刺史夫人身边的随从对怀素草书一下子也认不准,便磕磕绊绊读道:“吾本泥塑木雕,自家命运不保。尔等善男信女,虔诚实在可笑。”
老方丈本来就生气,听了书写内容火冒三丈。他打发人去找怀素,找了半天总算把人找到了,但他躺在房檐下叫不醒来。刺史夫人听了书写的内容,非常愤怒,斥责这是对菩萨的亵渎。老方丈赶紧让人去制衣房取来备用的衣带换了,刺史夫人这才上了香。临走,不管方丈和释惠融咋解释,她还是把怀素涂污了的菩萨衣带带走了。
送走刺史夫人,方丈怒不可遏,命人把怀素抓过来,杖责四十,逐出书堂寺。
释惠融从旁求情道:“怀素胆大妄为,理该杖责,逐出寺门,但刺史夫人把污损的衣带拿回去了,不知刺史大人如何决断。现在别急于赶走他,好让他面壁思过几日,待刺史那边有了态度再做决断不迟。”方丈觉得释惠融说得有理,勉强同意怀素留下,静观其变。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