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行列车里,突然醒来。窗外的灯光一闪一闪地照亮了幽暗的车厢,瞬间又灭,轰隆隆的车轮声有节奏地响着,思绪散乱,一切,都具有一部怀旧片的效果。经常这个时候,旧事像碎片一样迎面拂来,我突然想起自己的故乡——永州。
记得,冰心老人《往事》中的诗句:“她是翩翩的乳燕,横海飘游,月明风紧,不敢停留——在她频频回顾的飞翔里,总带着乡愁!”这让我更加思念我的故乡,连同乡思、乡情、乡愁及乡梦。
21岁那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身南下,远离了故乡。从这时起,体味了思乡的滋味。在夜深人静时候,常常觉得故乡像一条清流潺潺的小溪,不时地在心田里流淌着,故乡好似高悬在天边的月亮,抬起头来就可以望着,却没有办法抵达它的身边。
刚到外地闯荡时,这种思乡的情怀往往淡似春云,轻如薄雾,稍微遇到一点什么干扰,就会杳无踪迹。
当然,一提起故乡,人们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古代诗词中表达思乡情思的句子“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杜甫)。随着定居他乡年久,我对故乡的思念更是浓郁,往往把这种思乡的情感寄托在对故乡往事或物品、习俗的回忆上,在回忆中慰藉那饥渴的心灵。
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故乡的模样,我们是厂区,毗邻的是菜农。数十幢高低不一的平房,在炊烟荡漾的树影里鱼贯排列着,叶茎般伸延的树道衔连了所有人家的院落;浓荫翳日的榕树屹立在村头,一弯沟圳从树旁穿过,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四季耕作的碧绿田野。
追忆是昨天与今天的对接。对人与事来说,追忆是一番再现,一次重逢。人们追怀既往,踏寻旧迹,无非是为了寻觅过去生命的屐痕,设法与已逝的过往重逢,重新遭遇已经深藏在故乡烟尘里的童年。
我深深地知道,故乡是灵魂最后的栖息地。游子像飘零的叶片,哪管你远走天涯,漂泊万里,最后总要落叶归根,回归到生命的本源。正如清代诗人崔岱齐所抒写的:鸟近黄昏皆绕树,人当岁暮定思乡。一个人年岁渐长时,怀乡恋旧之情越发浓烈。报纸上故乡的短讯,电视里一个似曾相识的镜头,一缕乡音,一种家乡特产,都会引起连绵不绝的长时间的回忆。
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故乡的养育不仅是食其米菜,饮其泉水,以强我身,更重要的是滋我精神,启我心智,育我以文化,怡我以灵性。
故乡的山水让我陶醉。那里的山,嵯峨而多秀;那里的水,温柔而多情。那里的山水堪称段段不俗,步步佳景,并且无愧地灵人杰。壁立挺拔的山柱之下往往转出肩背背篓的山中秀才;清幽的山溪拐弯处闪出的瑶族洗衣小姑娘,那清脆无邪的笑声让人神清气爽。
故乡的三月,是田园诗中最美的段落。桃花笑靥迎人,在溪边山脚,屋前篱落,浓淡得宜,疏密有致,尽你自在流连,尽情欣赏。冬眠的草木好梦初醒,抽芽,着叶,嫩绿新翠,妩媚得像初熟的少女,不似夏天的蓊蓊郁郁,少妇式的丰容盛韵。油菜花给遍野铺满黄金,紫云英染得满地妍红,软风里吹送着青草和豌豆花的香气,燕子们在唱着动人的歌声。这是阳春景色,孕育着希望和梦想。
我对家乡的山川土地,文化风习,人性品格都深深钟爱和由衷地留恋,我谓之“永远的心灵故乡”。
此次回乡,我和同学慢慢地在纸厂的马路上行走,虽然我有些茫然。曾经每一株树,每个院落,每一扇木门,每一缕炊烟,每一声狗叫和鸡鸣都让我感到温馨和亲切,此时更唤起我无限的怀念。
一辈子望穿秋水,日思夜想,行色匆匆,几千里路云和月,到头来,投到故乡的怀抱里,只会捧一抷黄土,贴在胸;掬一捧山泉,甜着心。这种暖意一直残留在记忆里,长达几十年之久。我知道,不管故乡如何变化,在我心里,它永远是我心灵的故乡。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