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学人郭荣章

 文/李振峰  郭晓文  

在蜀道与石门石刻研究领域，郭荣章先生宛如一座巍峨的丰碑，令人敬仰。他 1933 年 5 月出生于陕西安康市汉滨区，1957 年从陕西师范大学地理系毕业，后在汉中市汉台区教育局、文工团工作，1975 年任汉中市博物馆馆长，开启了他与蜀道石门石刻不解之缘的学术生涯。

奠基文博，开启石门研究之路。1975 年，郭老初到汉中博物馆，面对破败不堪、管理混乱的馆址，以及名气颇大却无人能讲清的“石门十三品”，他毅然担起全面建设和研究的重任。白天忙事务，夜晚查资料，节假日无休，出差也不中断研究。为深入了解石门石刻，他跑遍汉中所有藏书机构和个人藏家，认真抄写留存资料，还自费购买主要工具书。从北魏郦道元到清嘉庆时略阳县令王森文等众多学者都曾涉足石门石刻研究，但古物所在地汉中却长期无人深入研究，郭老决心改变这一局面。

为改善博物馆条件，郭老四处争取资金，精心设计施工，使“石门十三品”展室修建和摩崖石刻安放顺利完成。他还亲自动手摸索文物保护方法，其做法获上级肯定，相关文章在国家和省上文物部门专刊发表。郭老亲自编写博物馆基本讲解资料，对馆藏石刻逐一考释，其研究从识辩开始，采用“正字三法”——联系上下文意判定、参照同时代石刻比较、摩挲分辨石花与字痕，再正义、正形，使原本模糊的汉魏十三品有了句读和标点，便于人们识读理解。

学术深耕，澄清石门石刻真相。郭老在正字、正义、正形基础上，对石门石刻疑难问题深入研究。如《<石门颂>小考》《<石门颂>新证》澄清“杨孟文开凿石门”误说，提出杨孟文是倡修者非开凿者；《北魏<石门铭>考》对历代学者注释疏漏提出新观点；《晋太康修栈道石刻厘正》纠正《褒斜道连云栈南端调查简报》录文错误；《也谈“围谷”“堂光”之道》得出“围谷在北，堂光在南，系骆谷前身，可称傥骆道”结论。经长时间训诂考释，郭老完成《十三品辑注》，后更名为《石门摩崖十三品考略》出版，为石门石刻研究提供重要参考。

实地踏勘，以实证穷究古道原委。郭老注重实地调查，多次带领团队考察褒水沿线和褒斜道全程，详细记录栈道遗迹及文化遗存基础数据。他实地查勘 100 余次，仅连城山就步行 8 次，80 岁后仍坚持踏勘。在古道上，他凭借丰厚学识和经验寻觅旧迹，如发现古代桥梁遗址，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退休后，蜀道调查成全家大事，老伴成帮手，多次自费查勘褒斜古道，搜罗散佚石刻。经过八年努力，完成《石门石刻大全》，辑录石刻 177 品，后修订版增至 179 品，为目前最多、内容最全的石刻记录。

拓展视野，勾勒蜀道文化全貌。在史学考证“二重证据法”和大学地理专业思维启迪下，郭老将研究视野拓展至蜀道文化领域。从上世纪 70 年代起，他就着力研究蜀道，发表多篇文章。1991 年夏，他构思秦蜀古道学术专著，欲全面呈现早期蜀道风貌及历史遗存。蜀道研究涉及众多学科，文献浩繁，从庞大史籍中识别蜀道相关记载是严峻考验。郭老凭借渊博知识、详实考证、顽强意志和拼搏精神，获汉中市文化文物主管部门认同和支持，《中国早期秦蜀古道考述》纳入“汉中文化遗产丛书”，文物出版社签订三方出版合同，保障其顺利面世。

《中国早期秦蜀古道考述》包括绪言、褒斜道、石牛道、连云栈、其他诸道五个部分，以考古调查和正史记载为宗，融论、述、图为一体，对前贤成说存疑之词进行厘正，探究历史遗留疑难问题，堪称反映中国早期蜀道的百科全书。著名作家王蓬评价郭老学术成就可与清代毕沅、吴大澂媲美，甚至在系统性、科学性、完整性上超越前人，把秦蜀古道和石门石刻研究推至新高度。

淡泊名利，坚守学术研究初心。郭老一生淡泊名利，生活朴素，待人友善。他八岁丧父，家境贫寒，靠母亲帮佣和助学金完成学业。上世纪 60 年代初，他在南郑县高台镇驻队时，因长时间不见五谷，身体受损落下耳疾，却用粮票接济患浮肿病老人。在汉中文工团时，对学员既进行品德教育和文化传授，又坚持同训练、查夜值班，多年后学员们还回汉中看望他。郭老生活技能丰富，能做家具、缝衣物等粗细活，还喜与人下棋、拉二胡自娱，小区小朋友都亲切叫他“糖爷爷”。

郭老去世后，市文联多次刊发悼念文章，清明和忌日编发追思专版。许多人在网上表达哀思，汉中市政协文史馆高敏女士归纳市内外 41 人诗文，在汉台文学公众平台发专号。著名蜀道专家陶喻之发来挽联。

近日，拜读郭老相关文章，深为郭老一生勤奋努力而感动。郭老晚年右手颤抖，用左手书写，钢笔、毛笔都写得很好，白首不坠青云之志。他在《石门汉魏十三品合集》后记中写道，若能有丝毫补益，自己付出的辛劳不足惜，只盼能为社会做有益之事，使老年生活充实，认为人生乐趣在于有事可干。阅读至此，唯有钦佩!

秦蜀古道是镌刻在秦岭巴山上的壮丽史诗，栈道、石门、石刻是中国古道精彩华章和汉风古韵宝贵遗产。郭荣章先生一生致力于古道和石刻探索研究，其学术成就和高尚品德，如山高水长，永远值得我们铭记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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