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布衣
腊八一过,迎年的脚步就一天紧似一天。磨豆腐、置年货、蒸花馍,洒扫庭除、宰年猪,把人急得恨不得把日子抻长,一天当成两天来用。
大人们忙得嘴吹火,娃娃们却盼着年节早点到。因为年戏咚咚锵锵地一开场,就能穿新衣、戴新帽、吃糖果、放鞭炮,还能领上喜庆吉祥的压岁钱。
小时候过年,我最爱到舅舅家去。我的舅舅们在外工作的多,转过这家去那家,手里很快就会领到好几块压岁钱。那时候的钱可不能小看,一毛钱能进馆子吃碗臊子面。要是买爆米花、黏黏的蛋蛋糖,一捧就是十多个。在母亲的带领下,最后专门给姥姥拜大年。姥姥婆住在主屋里,靠墙是一铺大热炕,隔道矮矮的小山墙,砌有锅台和烟道。这种锅炕相连的结构很科学,炒菜做饭,硬柴旺火一烧,烘得满炕都热腾腾的。
老人家房间开了个朝南的大窗户,日照雪映,满堂生辉。姥姥婆拥着棉被,慈眉善目地坐在土炕上。在她的身后,左首贴着《红灯记》,右首贴着《沙家浜》的彩四景,正中间是红彤彤的剪纸画。剪纸画有树有鸟有牛羊,还有一个穿着花裹肚、怀抱鲤鱼的胖娃娃。画面朴拙生动,充满喜感,有着庄户人的憧憬和梦想。我跪在草蒲团上,喊一声姥姥婆,磕一个头。老人家虽然眼睛有疾,但耳朵好使,张着没牙的嘴巴呵呵笑:“不磕了不磕了,我娃心到就行了。快过来,婆给我娃取好吃的。”说着话,她就打开了炕角那只油漆斑驳的小木箱,颤巍巍地抓一把花生,抓一把枣,最后还摸出了几颗麻核桃。坐稳身子,又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个扎了又扎的小手绢,从不多的零散钱里,拿出三毛钱说:“娃呀,这是婆给你的压岁钱,拿着买铅笔买本子哦!”我刚开始扭扭捏捏不好意思接,钱到了手,跑出门就想寻个商店买鞭炮,大人的叮嘱早就抛在了耳后根。
俗话说,过年过娃娃。娃娃们快乐了,年节也就热闹了。所以,在不滥发、不骄纵的前提下,我还是喜欢压岁钱营造出的氛围。
去年大年初一早上,我吃过饺子,准备到村头练锣鼓。出门看见邻居家的小孙孙,新衣新帽新鞋袜,一蹦一跳地跑着给他五爷来拜年。他五爷正在院子里招呼人,他可不管这些,扑通跪倒就磕头,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说:“五爷五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他五爷故意掏了掏口袋说:“五爷没钱,怎么给啊?”小家伙犹豫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说,五婆有钱呢。五婆说,看来小人精哄不住哦,给钱可以,但要跳个《小苹果》才行。于是,他爸爸用手机放曲子,他还真的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那憨态可掬的样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他五婆赶紧把准备好的压岁钱递到了小手上。
长辈给小孩发压岁钱,蕴含着祝福和关爱。许多孩子长大了,也常常会懂得乌鸦反哺孝父母。
有年春节,我见到了一位久违的好朋友。平日里,他在建筑队里干杂活,由于家里日子紧,一年四季总是穿得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三五年不见,那年过年他竟然穿了件崭新的皮上衣。更重要的是,他的头发不乱了,枯黄的脸色亮堂了,两只眼睛也炯炯有神。我打趣道,终于想开了,知道给自己买件好衣服了。好友说,这是儿子买的。原来儿子看到爸爸在建筑队打工不容易,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也为了磨炼自己,从高中最后一年到现在上大二,每逢寒暑假都要揽一份短期工。那年寒假,他用打工的钱,不但给爸爸买了新皮衣,给妈妈买了新棉袄,还给家里买了待客的烟和酒。好友说,娃娃有志气、有决心,几年的学费都是自己挣下的。言语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临别,拉住我的手说,娃给我买的礼物,就是给我发压岁钱哩。
压岁钱?我一时脑袋没转过弯。好友本来就木讷少言,见我质疑,急得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是压岁钱啊。娃娃有出息了,我的心就舒畅了,舒畅了就老得慢了呀。这不,就把岁给压住了。真是世事颠倒颠,娃娃给爸发压岁钱,可这是个尊老的好风尚啊,我点赞。
这伙计,甜蜜生活让他的嘴巴都变巧了。从他的故事里,我再次感受到了压岁钱的暖。年节将近,你有没有期待一场红包雨?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