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金秀已从米中调到米脂县委。“太好了，这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精确掌握到最底层的实际情况，才能制定出接地气的政策，搞好减租减息、土地改革及农村的各种工作，真正做到有的放矢。”马伯雄说着，讲出了一系列看法。
调查组说来就来，一行九人，带队的是中央宣传部张晋西同志。他们１月底就从延安出发，窟野河畔的神木贺家川作为调查的第一站，在写出《贺家川八个自然村调查》后，东渡黄河到了山西兴县，写出《兴县十四个自然村的土地问题研究》和《发展新式资本主义》两篇报告，论证了中国农村必须利用资本主义以发展生产力、以创造社会主义的前提，对党的农村政策进行了阐述和发挥。然后从山西直接来到米脂县。
“马县长，金秀同志，各位委员、参议员，刚才我大概介绍了这次调查的思路、方法和目的，请各位推荐几个典型样板，便于调查得精准，确保其真实性和广泛性。”主持会议的张晋西说。
大家在窃窃私语，马伯雄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些年米脂围绕土地经历的一些政治动荡。１９３５年，我县成立米东、米西苏维埃政权。红军开始没收、分配了地主富农的土地和粮食；次年，国民党军队“围剿”苏维埃政权，地主乘机“反攻倒算”，又从农民手中夺回被分配的土地；不久后八路军七一八团进驻，与何绍南展开了政治、军事对峙；前年２月，何绍南被赶走后，我们开展了减租减息运动，但声势不大，且许多村子半途而废。马伯雄的四段论介绍，让调查组的同志们颇感兴趣，张晋西表扬说，马县长对农村工作还是挺熟悉的，请你推荐几个典型村庄。马伯雄说首选还是杨家沟村，张组长兴许听说过，这里有陕北最大的地主庄园，地多，地主多，雇农佃户更多，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绝对具有典型代表性。需要特别声明的是，我父亲就是庄园里最大的地主。“很好啊，那我们就去你们村，请你跟我们一起去，马县长没意见吧？“张晋西热情地邀请他。
“真是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在这大山深处，竟有如此别开洞天的庄园，规模之宏大，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调查组人员走进杨家沟，见到依着山势、鳞次栉比的庄园群，连声赞叹。进到马伯雄的书苑，这些来自南方、走南闯北的调查人员，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是我父亲，这是调查组的张组长。”马伯雄为彼此作了介绍。
“欢迎首长来我村工作。”马瑞琪淡定从容地说。
“给您添麻烦了。希望马老爷配合我们的工作。”张组长伸手握着，说。
“那是一定的，我还有个请求，如果首长不嫌弃的话，邀请大家入住寒舍，这里的条件相对要好一些，也便于你们工作。”马瑞琪大度地发出邀请。“马老爷客气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组长说。马瑞琪是他们调查的重点，住他家里的确工作起来方便。
马伯雄带着调查组，在他们初识庐山真面目的杨家沟后，借故离开，一方面工作组需要几个月调查，他无法全程陪同，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在村里，对人家开展工作并无好处。
几天下来，调查组意识到杨家沟调查之工作量前所未有，这让他们十分兴奋，张组长和助手列出工作大纲，力图做到有的放矢。
马老爷听说张组长是上海人，特意泡了壶龙井，自己熟络地呷了一口，感慨地说年轻的时候去过上海，十里洋场，花花世界，哪像我们的小山沟，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世又一世。不过，挺佩服你们共产党人，能放弃大上海的奢华，跑到陕北穷山沟里闹革命。张组长想着，马老爷与自己的开场白，显得不同凡响。
“上海有多少年的历史？我们马家有四百多年的历史。”马瑞琪带着几分自豪，又流露出些许的遗憾，开始了讲述。
明万历年末，始祖马林槐率领全家西渡黄河，从山西永宁州迁居到绥德州的马家山，耕耘土地，艰难生存。四世孙马云风几经辗转，在康熙末年迁到了杨家沟，并以运输业起家，农商并重，发展商业，扩大土地，提倡教育，为马氏家族的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清朝后期，马氏家族以农为本，农商并举，耕读传家，开始发家，逐渐成为名门望族，马氏庄园成了无地农人们的揽工定居地。马氏子嗣现已传到十六代，在全村的二百四十多户人家里，马家地主七十二户，在绥德、延安等四五个县，有土地十八万亩之多。
“作为外来户，你们的土地从无到有，咋获得的？”
“买地和典地两种方式。买地不用说，典地是尚未买死土地，如果人家还清了借款本息，还能将地回赎。不过，陕北十年九旱，这些年又是世事不太平，一般来说，典出去的地很难赎回的。这样基本永久成了我的地，占三成吧。” （未完待续）
编辑：北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