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麦加是啥？几天不见，哪来的新词？”万仙如嗔怪道。“麦加是前几天采访我们的一个西方记者说的。”马伯雄解释道，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外国记者也采访你，你干出啥大动静，老实说。”万仙如一本正经地问，没等马伯雄回答，她先憋不住了，嘻嘻笑起来。“听说要先在我们的报纸上刊登一部分，估计这几天的《解放日报》上就能看到。”马伯雄说。
被吊起胃口的万仙如岂能等到报纸，马伯雄只好说了李鼎铭先生提案的前世今生，万仙如听得目瞪口呆，说她现在就想见见李先生。马伯雄说明天全体返回，今晚米脂的参议员和李先生告别，你也参加。万仙如问李先生不回去吗，马伯雄一拍脑袋，说忘了告诉你，李先生今天当选陕甘宁边区副主席，要留在延安工作，据他本人说，是要协助制订陕甘宁边区县、区、乡三级政权组织条例，为下一步精简整编打基础工作。
“李先生，我代表米脂县委，祝贺您当选为边区副主席。”万仙如见到李鼎铭先生，祝贺道。“谢谢你的祝贺。不过，甚副主席的，就是换了工作而已。”李先生平淡地说，脸上的光泽在闪亮，传递着高兴。“李先生上报纸了，有您的照片。”马伯雄打开当天的《解放日报》，说。“诸位，我李鼎铭也走南闯北，跟着国民党和共产党干了大半辈子，经历了不少事。但共产党把我折服了。跟着共产党，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返老还童了。你们也要听党的话，回去后，好好建设我们的米脂。”告别了李先生，夜幕开始降临。灰麻麻的天色带着几分神秘，又带了一些暧昧。马伯雄送万仙如回桥沟，心潮起伏的两人并不说话，一辆汽车从身边疾驶而过，马伯雄赶紧拉了把万仙如，万仙如顺势挽起他的胳膊，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他。马伯雄心慌意乱。突然，传来了弹着三弦的陕北说书。看，那边人很多，在演出吧，马伯雄说。
好多汽灯将舞台照得明亮无比，台下密密麻麻坐了好多军民，也有一些人站在外围，大家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台上。穿羊毛皮马褂的中年人，头扎着羊肚肚手巾，一个人操弄着大三弦、梆子、耍板、小锣等乐器，起劲地演唱：“弹起三弦定了弦/把我的身世给大家学/我爷爷给地主揽工压坏了腰/我父亲九岁揽工累断了筋/我大哥下煤窑掏黑炭/我二哥十五岁出门揽了工/我三哥出家当和尚/我四哥从小卖给人哎——揽工汉的生活不如牛马驴呀/我编的新书到处唱/唱的是工人和农民组织慰问上前线/慰问那亲人解放军/大家听了我的书/把我当作亲兄弟/从此后艺人再不受压迫/双眼瞎变成了有用的人。”说书人叫韩起祥，是陕北横山人。他三岁得了天花，双眼失明，为了活命，跟一位盲人师傅学艺。一个胡子花白的人，指着台上说给旁边人介绍道。
万仙如挽起马伯雄的胳膊，绕过人群向东走去。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少，月亮越来越大，满天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凑热闹。马伯雄停住脚步，柔情似水般凝视着万仙如，说：“仙如，你说过的还算数吗？”
“算数呀。”万仙如声音低沉呢喃，说。马伯雄一把揽过万仙如的腰，将嘴唇缓缓移过去，说：“结婚。”“算，当然算。”万仙如说着，将嘴唇主动迎合上来，眼神开始迷离。两个身子紧贴在一起，万仙如从马伯雄的肩膀望出去，隐约见一个黑影闯入眼帘，定睛一看好像万向明，她瞪大了眼睛，在失声叫出的同时，将自己的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叭叭”，两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格外响亮。哪里打枪？什么情况？黑暗里响起了人们的喊声，四周的脚步声响起。短短一两分钟，马伯雄犹如坐上了过山车，直到万仙如软瘫在自己怀里，方才醒悟过来，意识到发生了意外。“仙如，你没事吧，救人啊，快来人救人啊！”他大喊大叫着，手捂住万仙如汩汩流淌着鲜血的后背。
开枪的果然是万向明。跟何绍南从榆林逃到南京后，何绍南经过短暂停留，被派往四川任职。万向明被推荐参加了军统，经过全面培训后，他伪装成进步学生，混进了延安。李鼎铭的“精兵简政”名声大噪，随即成为军统的刺杀目标。万向明在接到指令后，几次前往大礼堂附近，严密的安保让他无法接近。他决定刺杀参议员马伯雄。令他意外的是，在马伯雄出现的同时，万仙如也出现了。那次米脂的刺杀行动失败后，冥冥中，他觉得是苍天照应着姐姐，也庇护着自己残留的最后一点人性。这次他瞄准马伯雄后，持枪的手异常地稳定。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万仙如鬼使神差地转过了身体，子弹毫不迟疑地射入她的后背。经过军统严酷的训练，他已是冷面杀手了，但这瞬息的变化，还是让他产生了迟疑，一时手足无措。枪声吸引来了许多军民，万向明就错过了再次对马伯雄开枪的机会，对着万仙如的方向匆匆鞠了一躬，心里默念一路走好，便仓皇逃走。
（未完待续）
编辑：晓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