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朋友造访说话至深夜,然后失眠,顺带今天头闷眼涩,情绪呆滞,坐在阳光下的院子里比邻居家那几只休息的母鸡还懒。
时光进入四月下旬,种下去的瓜豆蔬菜都开始露头,有些像打探外面消息的先醒者,率先钻出来,后面的接到命令的军队一样,一夜过后,齐刷刷全部排成队列站在园子里。啊!这是等我吗?我小心地怕惊着初来乍到的它们,轻轻地“吱咕”一声推开后门,却发现它们一点儿不胆怯,像看见首长划一齐整给我行军礼。我不由地心说:“孩子们——不,战士们——哈,也不妥,瓜哥豆弟菜妹妹们,你们好啊!一路走来辛苦辛苦!感谢你们不辱使命,前赴后继追赶而来,成就自己不忘初心报答在下,谢啦!”我的话音未落,它们听懂我话似的全高兴得摇头晃脑。生活在石砭口,总有一些事情会令你高兴和感动。
厨房和照壁外面有三棵高大刺槐,把小院围绕得贴切恰当,与高于厦屋的堂屋和卧室形成一个合理完美的格局,时刻传达出一种祥和、安逸与闲适。枝枝弯弯的枝桠一天天绿荫繁闹,串儿串儿的槐花穗子由绿变白,那嫩白的心里一定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绽放啊!谁不想绽放?她们一个个努着尖尖的小嘴鼓足干劲的样子,既可爱又顽皮,如一个个不懂事的娃娃,心疼得想咬一口。
过罢年第一次来租屋,发现门上贴着对联,我很惊讶。年前本来要自己贴的,可另有事情耽搁,索性不贴也罢。没想到,好心的邻居给贴上了。“老刘——”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喊,一只白瓷海碗从门帘后面先进而来,噢!是邻居送来玉米面鱼鱼,绿豆面凉粉,红红的辣油,绿绿的韭菜,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我的好邻居!
各种蜜蜂,胖如指蛋的黑蜂,腰如蒿枝的黄蜂,集会似的在厨房门前新栽的葡萄嫩枝上、月季花蕊上不停地嗡嗡,因为花没开,不能叫采蜜,大概是踩点?它们到处乱飞,嗡嗡嚷嚷的时候很是不雅,把它们的便便拉在我的花板椅子上、活动饭桌上,如油画家随意甩出的色彩,鸭梨般黄得圆润光洁,充满艺术气息。
后门外檐北角住一窝黄蜂,蜂巢像一只核桃。看上去很坚固,如堡垒。因为它住得高,在门外,开门挡在后面,很难被人发现。它们经常是一只出现,很少两只同时出现。有一天,我打扫后门与厦屋之间的巷道,推开门却发现一只黄蜂倒在地上,没有蚂蚁在它周围爬行,显然是刚倒地,“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心里一惊,赶紧抬头,发现蜂巢外面静静地伏着一只黄蜂。一时纳闷,搞不清倒在地上的是入侵者遭到主人攻击身亡,还是主人夫妻俩其中一个遭到什么不测……
细妹家的小黄毛在围墙上站着,软语糯音地朝着我叫一声,我学它的样子,“喵呜——”回应一下,算是相互问候吧。你来时,没看见它,它怎么发现你来了?然后,从围墙上跳下来,不停地叫,好像要告诉你,这几天你没在,村里发生了好多事情。它从来不从门里进来,而是从房顶或围墙上跳下来,真是猫有猫路啊!你来时就想到它,要给它准备点吃的,不然就觉得对不起它的每一次造访给你带来的温暖和喜悦。只要一吃,它就舒服地卧在窗台上或根雕上,犹如贤哲眯缝眼睛,思考古今。
天,蓝得浓得一碰就会掉下来,没有一丝云彩,好像一直依恋天空的云彩猛然间失去宠爱,躲在哪个角落伤心去了?我的背上被晒得烫热,抬身挪至厦屋檐下,目光在书本的字里行间缓慢行走,感觉自己像昨天打门前经过的毛毛虫在蠕动。我知道,那只毛毛虫的美丽梦想,升华成一只漂亮的蝴蝶,可它的方向朝着厦屋和堂屋之间阴凉潮湿的水槽爬去,应该不是个好去处。我看清了它?不,我哪里知道一只虫子的想法?
但我确认看清了自己,就是一株长在屋顶的瓦松,屋顶就是我全部的江湖。太阳照着我,风儿吹着我,雨儿滋润我,霜儿历练我。鸟儿在我身边漫步,蝶儿在我手上停留。虽然江湖不大,却总有一些事情感动我、忧心我。
编辑: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