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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商之月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作者: 时间:2024-09-04

七月为孟秋,八月为初商,这些古典里的雅称既遥远,又充满美的感觉。
  文字的力量。
  每有会意,就想去楼下闻一下夏天午后暴雨的气味,或者,在处暑时节,去触摸园子里的任何一片树叶。
  美的感觉往往很简单,因为拥有平凡的生活细节,才能在那么一瞬间忽然体味到美。
  秋气静流,节气更像是一种经验。处暑的田野是属于秋庄稼的。处,去也。禾乃登,登,当然是成熟的意思。八月,秋意渐渐麋集,植物们开始沉醉在秋里,一个处暑,更能引发人们对诗意田园的向往。禾作物有穗有果,生命的空间相互交流,相映成辉。这大概就是秋禾作物所包含的意象。
  郊外之野的庄稼地里,玉米正努力地将自己的穗头展现,它们是最懂节气的。枝叶宽大,硕棒撑开了包皮,须缨由黄及黑,露出斑驳之象。斑驳是秋天的主要特征,大地的表情有所严肃,凉意骤起。
  我们小区的园子里,芭蕉正好年华,其叶形貌阔大,很是入画。紫薇绽放着动人的花朵,像天空轰然飘来一大片粉云。木槿的枝头星闪着羞涩之色,半紫半粉的花朵,晨展暮合,仿佛含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植物们将小区的园子笼在香艳之中,也引向幽静之径。我看那一株株蜀葵,在风中轻摇,花瓣向人们昭示着丰富的纤维质。我家雪糕(猫)呢,每天早晨依旧要下楼转转。它弓着身子,迈着探亲般的步子,在园子里的草地间穿行,似乎周围的风物很令它陶醉。草地开始聚拢肃气,一夜之间,满是白珠。草是结缕草,顶着露水,闪闪发亮,远远望去,像刚刚起了一场薄薄的晨雾。走近了去看,又无了雾色,只是结缕草的颜色泛着幽蓝,使得注视它的人心里俄顷安静下来。
  一棵白樱的身体里已生了秋意,枝头叶片斑驳,有的叶面已经泛黄,有的绿色叶表上已然起了锈色。零落在地的树叶,也许会被飒飒吹来的风儿带往未知之地,它们发出轻微的声响,与风喁喁私语。
  一群灰椋鸟落在桂树上,一旦树下有人经过,一只惊慌,群体便纷纷飞离,不停转移树木。几只白头鹎在枝间发出非凡的鸣叫,它们也很警惕,人一靠近,倏忽隐入树林子深处。一只红尾水鸲的叫声很细,它从西岸的灞河湿地而来,在阳光洒落的清晨,传递着自由之息。
  秋虫的吟唱从低处传来,曲曲折折,通向幽境。蝉鸣起伏,穿引着空气,自林子里传来,时高时低,时远时近。它们都在用声音表达一种情绪。红嘴蓝尾鹊是最早光临树园子的,我尚在床上的时候,它那粗粝的叫声就已经穿过窗子的缝隙,抵达枕畔。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集美貌和凶残于一身的鸟儿的腔调,因为急促的声音边缘永远带着一种喧闹,非常刺耳。有时它落在雪糕附近的女贞树上,向它挑衅,长长的尾巴格外引人注目。雪糕呢,出于好奇,只是仰头看看,并无起意。雀鸟聒噪一番,觉得没趣,兀自离去,留下一片寂静之地。寂静里弥漫着一些草木的清新力量,我坐在木质的长椅上想着八月的心事,身下的长椅在寂静中泛着陈旧剥离的光芒。
  阳光丰裕之时,树上的叶子和枝干交错重叠,阳光在它们的空隙间游离成无数的光斑,植物们的影子在早晨的时间里静止着、跳跃着,交叠又分离,光影斑驳。我望着它们的阴阳之美,始觉秋来所带来的调和心境。有时,我会生出一种恍惚,感觉生命在某一片树林子里生出了悲悯。窗外的小小石榴树上,挂了几颗果子,看着它们一日日地饱满起来,黄色的表皮上起了红色或者黑色的斑点,看着似乎更具诱人之相。有时,我又很清醒,觉得秋天往往令人振奋,人间的烦恼都交付清凉,植物比人更为亲近,它们在各自的叙述中,时时发生着一些自然界的妙事。
  是什么呢?我自己又说不清道不明,只明晰八月的记忆里绞思着一种辽阔秀逸的情味。一旦我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南山时,那些巨大的绿色磁场覆盖着延绵山体,既神秘,又空明;既浓郁,又深邃,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南山是东秦岭的一个桥段,南草北木,东低西高。南坡缓长,北坡陡峻,呈北仰南俯之势。我生于北麓月牙山脚下的洋峪川,见识了峡谷的深切、林木的古老苍劲、流水的清澈灵动、村落的烟火气息。如今居于灞河河畔,日日听它歌咏,看它的首尾晨昏被秋之光线映照着,模糊着,深感幽谧之气。其岸有俊意的青松与苍黑的古槐。一座跨河大桥从河面贯穿东西,站在小区的西大门,就可望灞河河野,也可望对面的白鹿原,坡线起起伏伏,沟壑深切,坡上有人家,树木葱茏。桃树、杨树、柿子树、槐树、榆树、柳树、苹果树、构树都属坡原上司空见惯的植物,唯有坡肋间几棵梓树稀罕。树干通直,树冠如伞。叶片对生,花冠如钟,散有淡香。夏时乔木葳蕤,秋来结果,蒴果如线,下垂,种子菲薄。整株树看起来风姿未老,精神伟岸。
  初商之月,大地的节候已移交于秋。

编辑: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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