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莲记

文/李双霖

很多时候恨自己没有生于江南。一段时间中了宋词的魔，常常把自己想象成戴纶巾摇折扇的书生，漫步在烟雨的江南，看尽柳色飞花，览尽亭台水榭；或于扁舟之上，在水巷里度湿润的光阴，吟空灵的诗句。也期待如李清照那般，酒喝微醺，船入迷津，在藕花深处徘徊。偏偏又不谙水性，怕水怕得要命，只是希望看到满池满塘的藕花，穿梭其间，该是如何惬意啊！

花也是长腿的。曾经以为此生见不到藕花了，偏偏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所漫了淤泥的水库，存不了不少水，大片湿地，长满菖蒲和柳茬狼牙刺之类的灌木。这是适合种藕的滩涂啊，于是有人开始围塘种藕。他们种藕是为了发展经济，我却可以于炎炎夏日，赶十里山路，在百亩荷塘，感受一番江南情调。

李清照所说的藕花，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莲花。我们把藕叫莲菜，花叫莲花，也叫荷花。莲花是我目前见到过花朵最大的花了，我简陋的见闻里，还没有一种花大过莲花。那几年，每到荷月，就邀约三五好友，去前咀子水库看莲花。大家也会落于俗套地吟几句《采莲曲》，从《爱莲说》里翻出“出淤泥而不染”之类的词句，感慨一番。随着年龄渐长，我倒认为淤泥也无辜，它是为莲花提供营养的，种藕的人每年也都要给塘里撒几次肥料，是为了叶子长得硕大，花开得美丽，地底下的莲菜才能够获得好收成。植物离开营养和阳光是不行的。莲花再美，离开淤泥也开不了，就像我们的五谷杂粮，都离不开大地的滋养。

趁种藕人不在，也偷折过莲花，折那种菡萏未放的荷箭，回来插进瓶子里，但终不如桃花杏花那样，离开生命的母体依然可以开放数日。折回来的莲花，尽管泡在水里，不消两日，就凋零了。

今年被抖音锁定，先是推荐莲花，说是种在盆里瓮里，就会长得如伞如盖，开出圣洁的花朵。经不起抖音平台多次宣传，就下单了。过了几天快递回五节莲菜，和我们市场上买的食用莲菜一模一样，只是价钱贵了好多倍。找了两只桶，铲半桶腐殖土，倒满水，一只桶种三节一只桶种两节。天天去桶边看有没有发芽，苦苦等了二十多天，几节莲菜漂出来了，我又把它们摁进泥里，过几天又漂出来了。如此反反复复几次，这些想象着可以开花的种子，发黑了，变枯了。

大桶的莲花没有种出来，又看到抖音卖碗莲种子，心动了，买了一包种子，泡进老碗的清水里，一两天换一次水。发芽很快，长叶子也很快，铜钱大小的叶子，一尘不染，怜爱之意顿生。可就是不开花，不开花也无所谓，有叶子有绿色也挺好。就在期待开花的时光里，那些叶子却一枚一枚枯了，枯得惨不忍睹的时候，只能狠狠心，把它们倒掉了。

抖音仿佛知道我的心思，轰炸式推荐睡莲，看到他们制作的精美的花朵，又抵挡不住种莲的冲动，于是买回三棵睡莲种子，种在一只长方形的塑料箱子里。所幸叶子长得还不错。翠绿的叶子漂在水面上，我每天清晨起来，都要去看看。喜人的叶子倒是不断地长出来，覆盖了水面，颇有点意境。这些叶子们睡过了夏天，眼看着秋也深了，还睡得沉沉的，半点开花的迹象都没有。

一年三种莲，种时满心期待，心情是美好的。等待的时光也是美好的，期待某个毫无异样的早晨或黄昏，一朵莲花就映入眼眸了，平淡无奇的时光忽然摇曳出几分诗意来。失望也是能够接受的，过了知天命之年，对于冷暖人间的来来去去和离离散散见了不少，对于期待的落空也是坦然的。深知，不是每一盆花都能绽放美丽的花朵。家里有一盆老品种君子兰，养了五年还没有开花，我还是耐心地养着，开花不开花，由它。对于睡莲，还可以期待。只要根还在，绿色的叶片还在，也许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就会开花吧。

编辑：大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