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志强
一个周原沿山乡镇的孩子,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基层工作,生活十分艰苦。后来听说一个老同学荣升某局科长,便请老同学帮忙调到县城来,同学嘴上答应得很干脆,调动的事情却迟迟不见回复。他的老母亲来他家小住,听说这件事后说:要不我去说说看?一定行得通。他自然不肯相信,担心老母亲说不好话,反倒把事情弄糟。他的老母亲却很执着,跑去市里,东问西问地找到他的科长同学,回来之后说:行了。下半年他果然被调到了县里。他不明就里,问老母亲:你去那里说了些什么?咋就这么灵?老母亲说:我给他讲了一碗臊子面的故事。
还在两人读初中的时候,暑假里科长同学来他家玩,老母亲借遍全村,只借得一碗面,吃午饭的时候,老母亲便让尊贵的小客人吃手擀的素臊子面,全家人则喝的是玉米糊糊,科长同学含着眼泪吃完了素臊子面。多年后,老母亲找到科长同学说:科长啊,我不是说这碗素臊子面有什么了不起,我想说的是,你是我儿子的好朋友,我不忍心看你受苦哇。科长同学再次感动地流下泪来,说:老人家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解决老同学的困难。
这个关于臊子面的故事很感人。每次陪朋友吃扶风臊子面时,作为一个保留节目给大家讲上一遍。
安和我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美国工作,随后定居在伦敦。有一天晚上零点,睡得正香,我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安打来的国际长途,说他想吃扶风一口香臊子面,我说你发什么神经,还让人睡觉不?
安说:“伦敦正是中午十二点。主要是离开故乡太久了,一直想吃家乡的臊子面,这里想自己做,也没有材料。现在想吃臊子面,都流出口水了。”
我说:“那怎么办?我又不是孙悟空,不然一个筋斗云,给你送过去?”
安说:“你给我发一些臊子面的照片吧!”
庚子年末,首届扶风一口香臊子面大赛和征文就在天南地北的扶风人中掀起了一股扶风面食的热潮,这是因为经过这黄土地上几千年的孕育,臊子面早已同扶风人的血脉有机地融合在了一起,并已悄然融入人们生活的各个角落。很多在外的朋友打来电话,谈起自己的感想:想来,扶风一口香臊子面真是个好,只看一眼,就让人馋得涎水扯起了长线线,仿佛又回到了乡愁里的故乡,真是回味无穷……
安看到大赛的消息后,说要回一次久别的故乡,吃一碗家乡的臊子面。
分别十多年的朋友见面后,他流着泪说:“再次回到故乡,既熟悉又陌生。阔别故土十多年,当年一人离开,如今拖家带口五人归。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宽阔的马路,‘满城尽是黄金甲’的秋日盛景,还有熟悉的父老乡亲,真的是‘别有一番亲切的滋味在心头’。”
见面后安就喊要吃臊子面。因为我曾夸下海口:臊子面是妻的拿手绝活,曾让一对上海朋友念念不忘,要吃地道的臊子面就来我家!
妻不慌不忙:燣臊子、烙豆腐、水发木耳、油醋呛汤……很快就弄停当。安一家吃得正可谓是昏天黑地,安的妻子嘴里嚷着不敢再吃了正减肥呢!可就是不放碗。当安吃着吃着臊子面,就突然泪流满面,我都慌了,赶快递给安一张纸巾。
安告诉我:不管自己离开故乡多久,不管自己多么的成功,等到回首故乡时,回首那些快乐、幸福、忧伤、平淡的日子时,回首故乡的臊子面时,不由自主地会流泪。
那天,安和妻子吃了很多。安的媳妇告诉孩子们,这就是妈妈家乡的特色饭。也许要认真地教一下孩子们,把扶风一口香的技术传承给她们。这样等自己老了,想吃扶风一口香的时候,她们还可以做给自己吃。
我们的胃应该是有记忆的。小时候不觉得珍贵、甚至不喜欢的味道,但只要经历了,它就有了烙印。我想我们突然怀念的,那不仅仅是一种味道,或者一种食物,它更是一份记忆,一份关于家乡的记忆。它也许被琐事纷呈混杂、遮盖、蒙尘,但它从未被遗忘。
拂去灰尘,这份记忆仍然让我们热泪盈眶。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