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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场往事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作者:胡新华 时间:2021-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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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掠过村头高高的芦苇,将外婆家门前的小桥染得通红。夏日的燥热还未完全褪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柴草和尘土混合的温腥。
  麦场上的人们正在起场,他们用铁叉将碌轴碾过的麦秸秆挑起来,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然后几个人围起来再用大木叉合力抬起来,一路吆喝着走到麦场边上。那儿正有人在压积子。孩子们在大人中间快乐地跑来跑去,有的不小心绊了路,随即遭到大人们的大声呵斥。
  麦秸积子越堆越高了,眼看着过了小人儿们的头了,孩子们着急了,趁着压积子的人喝水休息的空当,出溜出溜都爬上去了。那麦秸积子可真软和,小孩子们在上面蹦啊跳啊,那小小的双腿都好像装上了弹簧。他们大声地叫着、笑着,比赛着看谁弹得高。麦秸里的灰尘眯了眼,用手背一揉,那黑灰混着汗水,一会儿个个都成了大花脸。他们互相取笑着,用手在小伙伴们的脸上画圈圈,那小脸就更花了。大家便大笑起来,有的笑得直不起腰,干脆躺倒在热烘烘的麦草堆里。
  小姑姑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小桥上的。
  小姑姑向我使劲地招手,看我没有一点反应,就托人过去叫我。我顾不得和来人说话,跟着小伙伴们歇斯底里地喊叫。小姑姑便穿过尘土飞扬的麦场来拉我回去,我使劲地挣脱她的手,继续疯张。我在上面跳,小姑姑在下面哭,我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伙伴冲我喊道:别怕,你姑走了。我回头一看,小姑姑已经走到了桥上。可能是看到我看她,她又冲我招了招手,可我没理她。后来,我看见她低着头用手背抹眼泪。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六岁。母亲带着两个年幼的妹妹去父亲单位小住,因路途遥远,一个人照顾不了三个孩子,所以暂时把我留在家里。
  我没有奶奶,两个姑姑当时都在学校教书,没法照顾我,所以我平时基本都在外婆家里。姑姑让我每个礼拜六下午回家,说那时候她们都在家。我说我不知道哪天是礼拜六,小姑姑说:你每天早上起来在墙上画一个道道,画到第六个,那天下午你就回家来。(她们周日晚上送我去外婆家)。我记着姑姑的话,每天画一个道道在墙上,可是到第六天却常常忘了回家。外婆的宠爱,小伙伴们的热情,我哪里还能想到回家?
  后来,父母托人接我去外地,我在父亲单位的子校上了学。那里,我看不到麦场,也看不到昔日的小伙伴。
  几年后,再站在麦场里,我已经好似一个少年的模样。夏季的烈日炙烤着我的皮肤,麦芒扎得我的胳膊生疼。站在雨后散发着霉味的麦积子上,我用稚嫩的双手拖住一个个沉重的麦捆,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它们推下小山似的麦积子,推到在下面迎接它们的父母亲的身边去。父母在汗流浃背地摊场,把那些潮湿的麦捆子散开晾晒。火辣辣的太阳光让我头晕眼花,霉气蒸腾的味道让我恶心呕吐,我再也找不到童年的欢乐。
  也就是在那时,我立志一定要考出去。我再也不想站在这打麦场上。
  后来的我离开了家乡,可是却一遍遍地回忆起那麦场,它们在我的梦中频频出现,使我欢笑使我哀伤。我最好的两个小伙伴早早地夭亡,我的亲人也相继离世。我再也看不到外婆慈爱的目光,听不到父亲悠长的叹息,就连年纪轻轻的小姑姑也黯然地离我们而去。夏日的阳光依然火热,可是却变得空空荡荡……
  如今,已彻底地没有了麦场。站在曾经的地方,完全看不到当初的模样。桃树、芦苇、水磨房,还有那站在桥头抹泪的小姑娘……往事啊,像风一样,在这个夏日的黄昏,轻轻地拂过我的心上。

编辑:慕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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