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秦腔

今年的第一片雪花在小雪那天如约而至，随后隔三岔五下个不歇，到大雪那天，纷纷扬扬地更是应节气，像今天这般明媚温暖的阳光难得一见。午饭后在操场散步，因为生气蒜苔炒肉中没找见第三片肉而喝了满满一碗醪糟汤胀得睡不下。满操场学生呼天喊地我又忘戴耳机，咿呀哼呀的歌盖不住嘈杂，索性打开抖音让人吼秦腔。最近常听，抖音也懂我心，推荐的全是须生胡子生花脸唱段，那一个铆足了劲地吼，正配这热烘烘的阳光，也配我对这世界热热的爱！
　　重拾秦腔，缘于前几天有人惹我生气了，不能打不能骂，为了体现修养硬憋着不说出来，一腔怨恨与怒火没法撒，突然记起手机中很久前保存了一段《苏武牧羊》荒丘相聚对唱的视频，杨升娟和丁良生的唱腔浑厚，力道十足，荒野中纵情，刚好帮我排解闷气。没成想，刚听第一句，咱就泣不成声，珠泪滚滚，比演员演得真。如此反复跟唱，情绪逐渐平稳，直到二十四小时后烟消云散。然后心情突然拐弯，让惹我生气的人目瞪口呆满心疑惑，姐姐啊，你好吓人，你真不生气了？对，不生气了，“前面走的高文举，后边紧随张梅英……”我扭着身子走开了。
　　一发不可收拾，在抖音上刷到《斩韩信》，以前没听过，和我小时候夏夜睡打麦场听的那个活埋老娘的故事对上了，原来说的竟是军事奇才战无不胜功高盖主死在女人手下的韩信！唱词好，搜来看本戏，看完本戏又查戏词，想把没听清的念白台词看看，可惜没找到留下了遗憾。《玉堂春》的本戏没看过，三堂会审唱段听过好多遍，其中一个女演员唱得非常好，大脸盘，杏花眼睛，尤其是嘴唇丰润线条勾画精细，看戏时我只盯着她的嘴。我还发现，听着秦腔练毛笔字，字写得有力且舒展，比听古典音乐焚根香更有感觉。
　　走路听，课间听，兴起时也小声唱几句。前几年单位有老同志拉板胡，也有两三个戏迷，他们惊讶我年纪轻轻也懂戏，摆开阵势时就叫我跟着唱。《打镇台》《辕门》《花亭》《三滴血》当时能唱下去，就是先天乐感不行，不粘弦。回去我老爸一听录音，说你听听就算了，唱得有前腔没后腔的，板胡咋么撵上你的。这一下泄气了，也就不热衷了。随着老同事退休，连听戏的人都难找。可是抖音上有人听有人唱啊，微信群里也有人爱秦腔，偶尔点开秦腔唱段，听着亲切又舒坦，好似咥完干面喝了一碗面汤。
　　老爸是个老戏迷，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没影响他对秦腔的热爱，名家名段如数家珍。收音机、电视机、大小播放器好几个，都是用来听戏的。前些年每天中午吃完饭，必然打开收音机，再把瓷碗一扣，抡着两根筷子，跟着秦腔把碗敲得叮哩咚隆，嘴上还伴着板胡锣鼓声，叽叽唔唔七哩哐啷。那时我小也不懂戏词，看我爸那样子还有点好笑，但他却日复日年复年，好像听着戏就是过神仙日子一般，倒是在我心里埋下了种子，耳朵里也灌进了不少人名。每每有名演逝世，我爸就痛惜地说，我死早点也行，让人家活着好好唱么，人家唱得多好！然后被我妈训一顿他又继续敲敲唱唱。我妈也常说，听了一辈子戏，也没见你唱两段。我爸就反驳，你种了一辈子地，也没见你当个发家致富带头人！
　　这戏啊，越听就越有趣，虽然那些曲调唱腔大同小异，但配上精妙的戏词，拖腔拉调竟变得韵味十足。抖音上好多爱戏的，和我一样不敢唱，配上名家唱腔自己对口型扎势扎得一板一眼，认真的样子实在可爱。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