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午台是圣山。
我去过之后，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九月初的时候，早晨便有了凉意。这年夏天少雨，人们熬不过热，都说天热是少雨所致，现在依然没雨，天气却自然凉下来了。坐上一辆公交车，从城市到乡村再到南山下，好几个路口我看着以为是嘉午台，别人说不是的，我正犯瞌睡呀，那个女售票员却喊道：嘉午台到了。我下了车，眼前是一条直直的乡村小路，两边种着望不尽的玉米，一片让人来不及喜欢的绿。
在这条小路上走了不久，山势愈发陡峭，上台阶一样地步步升高。一路无人，四周氤氲着白雾，几只鸟发出悦耳的鸣叫，我抬头去寻声音的来处，什么都看不到，树叶层层叠叠，我的头顶像巨大的草房子一样，鸟就像屋顶挂着的风铃。山里的青石板湿漉漉的，好像每条纹理都积着露水。我走了一会，太阳渐渐升高，光芒在树林子上面照耀，我不禁要赞叹这些树木的正直善良，似乎没有一棵是扭曲重叠的，手拉着手生长，极少有差异。走到半山腰，我累得扶着一棵树喘息，对面一个废弃的小房子引起我的注意，房子的墙面写着这样一句话：行到半途需努力，欲登绝顶莫辞劳。
我把这句话默默念了三遍，心里受着鼓舞，于是继续向前走。天渐渐变热，四周的白雾散去，山里的景致变得清晰，站在这里看山顶，觉得那么近了，我甚至能看到山顶庙宇的瓦片闪着金色的光。走着走着，出现一片房屋，依山势而建，门前有片菜地，萝卜茄子种得整整齐齐。一位穿着僧衣的年轻人坐在院子里读书，我上前和他聊嘉午台的历史，他沉思片刻说：唐贞观时，这里就名闻天下，是长安城的佛教圣地，西藏的达赖喇嘛和班禅大师都曾在这里住过，当时大师曾说，这山的形势在东则为虎在西则为龙，龙虎相争有德者胜。我问和尚，大师怎能从一座山竟看出天下大势。和尚笑着说，世间万物的道理相通，以小见大，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也，不无道理。我想与和尚多说几句，和尚却有了送客的意思，他提起水桶舀水浇身旁的花圃，我就此与他告别。
山上的路越来越险，走起来越来越慢，我拾根树枝当手杖，支撑着沉重的身子向上摸爬。天蓝得洗过一样，显得云朵格外洁白。山下有了游人的呼喊，他们在喊，我来了！山也呼应着，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整个山顶都是白得耀眼的巨石，没有一点杂色，那些石头似乎是天上的白云变幻的，白云见到嘉午台的风光，于是不再飘荡，就幻化成了这些巨大的石头。我的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沉重，心跳如胸间打鼓，汗水眯了眼睛，后背一片湿热。实在坚持不住，便坐在石头上歇息，我仔细看这些石头，竟看出了龙的身形，龙的气质。过了一会，体力恢复便继续向前，前面的路最窄处只有一米，身下是万丈悬崖，这时候心里反而宁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一步一步向前，过了这段悬崖上的道路，就到了嘉午台的顶峰，达到我此行的目的。一座三层楼高的六角五级舍利古塔耸立在嘉午台的顶峰,真正的顶天立地。嘉午台山顶的庙叫“破山护国寺”，站在这里极目远眺，远处便是喧嚣热闹的西安城，古时候在这里隐居的大贤大德，站在这个位置上，前面就是红尘，繁华的都市他们一目了然，他们的心反而越发宁静，于是便有了我身后的舍利塔。
那次，我从嘉午台回来，渐渐悟出了圣山的意思，明白了修行的真谛。回想起来，不知不觉已过去十年。
编辑：庞阿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