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我人生第一次失恋。
我恨学校。平日只喜欢学校里的三样东西:图书馆、种在路旁的绿树和食堂里的炖盅汤。
可是一切都不再甘美。
那段时间我经常站在教室的最后面。那里立了一排人,有的为了聚堆,有的为了不在座位上睡着。我站在他们中间,拿了一支笔,怀里那本黑色皮革日记本写满了我对他傻乎乎的爱。
有时候我瞅瞅同学们的脸,心里就马上困惑起来,因为我感到他们长得都有点像。可是我知道他们实际长得并不像,他们有的丑,有的好看,长相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我总是喜欢困惑,这样就可以分解我心里的一部分忧愁,我胡思乱想,脑袋里甚至闪烁流星,但这没有什么用处——他不会出现在我身边了。
我想清静地回家去。但是我没有行动,因为我知道即使是回到家也得不了清静。
关于清静我首先想到挪威、北极、芬兰。那里到处没有人,人们可以纯粹地拥有大自然,像我这种能与动物相处好的人——适合那种地方。可是我转念一想,又认为这不是一种好想法。想想,假使我现在去了这三个地点中的任意一个,不就是在宣告我受伤了,需要逃避吗?
所以我后来还是吃进去了一些米饭和菜,因为我不想当缩头乌龟,逃去哪里的想法也被打消了。我知道我瘦了很多,带有刺痛感的心悸也经常折磨我,但是这一切都不算太坏。
那段时期最想吃一种名叫菠萝油的港式甜点,深圳和香港都有卖。菠萝油的名字里虽然包含菠萝,但其实并没有菠萝。就像我看上去像一个人,其实已经被掏空了心肺。烤好的菠萝包保持着滚烫的热度,突然一片冰冷的黄油与它产生了联系,就像爱得炽热的我接受了那一瓢比冰更寒冷的凉水。
所以我没在那段时期吃过菠萝油,可能是因为我和她太相似,故而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感。只要咬下一口,泪就会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下。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如何看景色。比如站在高处的观景台望向远处的海港,我看见海港之上的天空是灰紫色的,有种凄婉的蓝调光辉。可是我认为自己不应当感到凄婉,因为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眼前海港的灯光散落在我的皮肤上、肩上和发丝上,我发现我脸上的颓然无从逃避。
强光晃着经过我的眉毛,我认为自己就像某种鸟类,下一秒就要扑棱着翅膀飞进山里去了。
对自己的这种臆想让我恐惧,我有各种强烈的情绪在激荡,我认为我要变得疯狂。所以我转而去想一幅画——达利的《记忆的永恒》。我想到那个被踩扁的表,那个树杈上挂着的软而扁的表,这幅画还和弗洛伊德有关,与弗洛伊德有关就代表着梦境。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停留在此刻的记忆里,这样的噩梦般的时刻应当是暂时的而不是永恒的。并且此刻要是永恒就会把我逼疯掉,因为我爱的所有人都不存在于这个校园,这样的景色是不好,我在当时真希望它是暂时的。
现在我明白那幅画一般的场景就是我今年全部忧愁的来源,所以我总在现实渴望不久的将来;我想要拥有明天和一位爱人。我想要忘了那幅画卷。
我想拥有一个不久的将来。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