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珠江流域依然赤日炎炎,花木盛开。每个周日的早晨,我都会迎着朝阳去赴和他的约会。
“天边有一对双星
那是我梦中的眼睛
山中有一片晨雾
那是你昨夜的柔情……”
老人的歌声飘进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正好攀登到了湿地公园附近的半山腰。站在这里,可以俯视周围几公里范围内的景象。这里是深圳和东莞的交界处,纵横交错的铁道、国道和省道,气势恢宏的硕大建筑群尽收眼底。那条明晃晃,一头扎进东江里去的是石马河。东江接纳了石马河水后被截流到了东深水库。东深水库便承载着香港、深圳及东莞沿线八镇两千四百多万人的生产、生活用水,号称“生命水”。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十分虔诚地凝视它良久。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水利工程,每天为香港供给着70%耀80%的用水,令人肃然起敬!
随着脚步的不断攀爬,老人端坐山坡上的伟岸身姿便清楚地进入我的眼帘。还是往日那把熟悉的马头琴,还是那首宽广悠远的蒙古歌,还和往常一样,他自拉自唱,独自陶醉其中。周围绿草如茵,山花怒放。每当这个时候,连树上的鸟儿也会乖巧地闭上平日闹哄哄的嘴巴,天边的云朵也会悄悄地收敛起它好动的习性。空山幽谷,唯有老人的琴声伴着他悠扬绵长的歌声在寂空里回响着。这时候,整片山峰似乎都被老人的歌声征服了。
“您来了。”
老人歌罢一曲,朝我打着招呼。
我忙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您老唱得太动听了,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老人和我一样,都是久居南方的北方人。
此时的北方也该是秋风秋雨,寒气袭人了吧!我们平时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他的蒙古家乡,还有黄土高坡上我的故乡宝鸡。
老人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一壶老酒,深深地抿了一口,然后朝我晃了晃。
“时代不同了,您得唱点别的了。”我望着他摇了摇头,“您看深圳改革开放整整四十年了。过去那个不堪回首的岁月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样的爱情悲剧也不会重演了。”
老人没接我的话茬,良久地沉默着。就像一位入定的老僧,更像一尊雕塑,端坐在山坡上。
老人的沉默,让我想起在每日公园里看到的景象:那些身体灵动,开心地跳着广场舞的男男女女;晨雾中闪转腾挪的太极老人;亭子中、树荫下,那些专心致志下着象棋,或看书看报的退休老人;草地上、草地旁,蹦蹦跳跳打羽毛球或乒乓球的中年人;还有围着河岸晨跑或竞走的年轻人以及在各种运动设施上坚持锻炼的孩子们。这是一幅多么生动又美丽的画卷啊!
每当朝阳初升的时候,深圳和东莞这两座年轻的移民城市就会从沉寂中苏醒过来。车流开始涌动,很快流淌到城市里的每条街道上;建筑工地忙碌的机器轰鸣声也会远远地传了过来;一辆辆色彩鲜艳的校车,载着那些可爱又顽皮的孩子们去上学了;大街小巷行走的每个脚步,皆是匆匆忙忙。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喧闹声就已经塞满了城市里每个角落。
这些年来,我是亲眼目睹了这两座城市的巨大变化。“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是当年我刚来深圳时的第一印象。直到今天,事实已经证明了它的震撼性和真实性。极目眺望遥远的天际,仍然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这座城市所焕发出来的勃勃生机。
我和老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因为还有其他的事情,便独自往山下而去。一股海风远远地吹了过来,湿漉漉的,苦涩又咸咸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
转身没走多远,身后就重新响起马头琴的歌声。我赶忙停下脚步倾听,笑容一下子从心田里升腾了起来,很快便爬满了我的全身。我听到了马头琴欢快地唱起了不同往日的歌声。同样是一首令人荡气回肠的歌声。不同的是,这歌声高亢有力,充满温暖。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