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去看看我的小学语文老师,但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如意,就怕老师问起我的个人问题,然后令老师唏嘘、黯然。去年将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了,今天带着老公一起来看望老师,老师很高兴。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一直将我的小学老师铭记在心,缘于他从来不曾因为我寒酸的穿戴而对我另眼相看,并且对我作文方面的天分给予了高度认可,老师对我作文方面的肯定和鼓励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和勇气,我一直把这个爱好保留并延续了下来,这个爱好也让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未曾迷失自我。这位善良的老师用自己的师德温暖了我少年时代贫瘠的心,让我有信心一路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
那时候老师永远是一身很少变化的衣着:深蓝色的中山装,挽起裤脚的同色裤子,非常朴素,但感觉永远整洁。老师个头不高,一米六的样子,面容清瘦,眼神犀利,话语不多,音调低沉,给人的感觉非常严厉。事实上老师也的确很严厉。他时常会因为一个大家容易混淆的拼音,用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来挨个让同学们站起来读,无非就是卷舌或者平舌,前鼻音和后鼻音的区别,但对于陕南山区的孩子来说,地方语言的习惯导致大家很难把字音读准确,可是,就这点大家当时不以为然的小问题,老师却非常较真。他也会在头天布置了背诵任务后,第二天让同学们挨个站起来背诵,如果通过率高了,还好,如果通过率不高,那对不起,讲台上的那根竹教棍会让你知道怠学的代价。骄傲地说,在他教我语文的三年里,估计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老师打过的学生,记忆里,别的同学都没有幸免过。
那三年里老师对我的鼓励是所有老师里最多的一位,而且,老师的鼓励方式更多的不是语言夸奖,而是眼神。我时常能从老师的眼神里看出来老师当时的情绪。因为老师对我的赞许多,所以,我也特别喜欢上老师的课,尤其是作文课,尽管大多数同学一看见课表上的作文课就相当头疼,他们永远会为凑不够要求的字数而苦恼,而我,永远不用担心字数不够,甚至很多时候我连草稿都不用打,只在写完之后检查有没有错别字以及个别需要更改的词汇。我喜欢我的作文总被老师当范文念给大家,我更喜欢同学们每到那时候投向我的复杂眼神,我表面因为羞怯而绯红的脸颊下,相当的自豪。
记得六年级临近毕业考试时,老师在一个傍晚时分寻访到了我家。当时的情景我此生难忘。当天放学后,我一如既往地放下书包就去做那干不完的农活。当天我被父母指派到离家不远的山梁上挖洋芋。正值六月天,太阳依旧火辣,当我正满头大汗挥着锄头挖洋芋时,听见母亲唤我回家的声音,我以为是饭好了让回家吃饭,于是背着半背篓洋芋就回家了。当汗水和泥土沾得满脸满手都是泥污的我猛地看见老师坐在我家门口和父母拉家常时,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第一,源于我家的寒酸,第二源于自己的窘相。但不管怎么样,也得硬着头皮面对啊。于是,我安静地坐在老师身后,听老师和父母说话。老师告诉父母,他今天来主要的目的是希望我不要参加毕业考试,我在同班同学里年纪偏小。第二,他认为我很有写作天分,希望我多读一年六年级,他会多抽时间给我指导,希望我以后能在文学路上有所发展。父母听后,说考虑一下再说。我很希望老师留下来吃过饭再回学校他的宿舍去,可是,老师没有留下来吃饭,和父母又寒暄了一会就回去了。之后的结果是,父母让我转告老师,多上一年学就要多一年费用,家里这么困难,就算了吧。于是,我顺利地考上了初中。那时候,升级是要看成绩的,成绩不及格就要留级。
老师只教了我小学三年,可是关于老师的记忆太多,包括老师在学校和哪位老师私交甚好,和哪位老师平时不怎么说话,还有老师讲课时的声音、语气,甚至讲课时的内容侧重点都历历在目。所有的这些记忆,不单单是老师曾经为我解惑,更多的是因为老师用他的善良和师德,温暖过一个总处于饥寒交迫之中的孩子的心。老师的鼓励和赞许,让我对自己有了莫大的信心,让我在当时以及以后的时光里,在残酷的生活中总能找到来自精神上的快乐。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