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面,顾名思义,就是把粮食放在石头做的专用工具之间,研压成人们便于食用的粉末或者颗粒状半成品的过程。作为农民的儿子,我出生于大山深处,耳闻目睹了许许多多磨面的故事。
石磨最兴盛的时期我没有经历过,听娘说,那时候,一大家人,伯伯一家也没有分家另过,推磨磨面是家务劳动,基本上是妇女儿童的工作,另外还有一头戴着眼窝的老牛。一次磨面过程,大约需要一天。旭日东升之时,婆就指挥大家开始战斗,牵牛的,拿粮食的,打扫磨道磨台卫生的,准备就绪,开始操作。磨面期间,要专人看磨,一般是婆的职责,一边看,一边指挥着众人协作。娘年轻一些,搭磨为主,从粮袋子里抄一升子粮食,跟在牛后面,小心翼翼地堆在磨眼周围,堆成圆锥形,然后,把磨台上经过加工的,转着圈,收集到罗面人的跟前。伯母年长些,以罗面为主,直径有两米左右的大笸箩里,放一个长方形磨得发亮的木架,上面就是罗,尼龙底子,细密有缝,专门用来过滤面粉的,来回推拉,罗出面粉。罗完面了,要继续回磨,一遍一遍,直到把小麦变成黑白两色的面粉……两三斗粮食,要一天时间,还要风和日丽,遇到中途下雨或者刮风,不得不停,如果白天磨不完,就要男同志上场,挑灯夜战,谁也不敢冒险等到第二天……我是不喜欢石磨的,只把它当作玩具,直到偶尔一次,倔强的父亲用石磨加工玉米糁子,缺乏老牛参与,一家大小五口人,整整推了一上午,最后,抬起石磨扫磨盘,把我的右手压得指甲缝里出血……自此以后,家里再也没有用过那盘石磨……
家里没有再用石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有了水磨,村里有一个,五里外的外婆家的村里也有一个。记忆中,在外婆家的村里磨过面,却很少在本村磨过,后来才知道,舍近求远的原因是本村的水磨水量太小,速度太慢,经常断水,处于半停业状态。
阵容浩大的水磨存在不是很久,季节性缺水与效率低下使它很快失去了生命力。上世纪七十年代,一种柴油机做动力,粉碎机、磨面机组合磨面的现代工具出现在农业社时期,一村一个,专人管理。轰隆隆的柴油机在管理人员的手摇下发动,随着一股浓烟,飞轮带动机器极速运转,不习惯的人们在管理人员的指挥下,手忙脚乱地奔波,啪啪声混杂着铁滚齿轮的咬合声,忙着应付工序的人们没有时间停下来欣赏,只有在轰隆隆的柴油机歇缓的时候,点一支烟,谝一谝闲话。女人基本是赶不上这个机器的节奏的,所以磨面人基本都是男劳力。也有例外,比如三婶,每次去的时候要带点小礼物,送给管理员,管理员忙前忙后,三婶最后只用架子车往家里拉面。婆则是直接与管理员冲突,吵架、挨打,闹心了一辈子。记得快上高中的时候吧,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山乡里通了电,合作社、大队虽然散了,但是有眼光的村里人却办起了三四个电磨坊,竞争带来的不仅是服务质量提高,而且也包括面粉质量的好坏。为了提高面粉质量,剥皮机闪亮登场,自动化装卸设备也配套齐整,磨面成了简单的事,基本都是捎带动作,架子车或者三轮车把麦子捎到磨坊,一过秤,放几个空袋子就走,回头来加工费一开,或者直接把麸皮一放,就把白花花的面粉拉回家了!这中间变化太快,已经记不得具体的划分阶段了!
现在的磨面,真正磨面的人已不太多了!一方面是城市化进程太快,乡下人进城了,嫌磨面太麻烦,直接就去面粉厂换面,或者卖了麦子买面粉吃。饮食结构的变化,也使小麦面等主要食材的需求锐减,磨面的人已经不多了,磨坊也变少了,磨面一词已经被面粉加工代替得差不多了。叨叨这些磨面的历史,不为别的,内心深处,我还是希望磨面这个词消失的,连带着那些故事,进入人类记忆的博物馆。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