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小学时,一放学我便迅速跑回家,吃一大碗妈妈擀的面条是最大的满足。每次放学回家,妈妈也刚从地里回来,她麻利地洗洗手,系上围裙,左手舀水,右手在面盆中来回快活地拨拉着,一盆干面粉很快就与温水和成了软硬适中的面团了。和好面之后,妈妈还在案板上用力地来回揉。我好奇地问:“干嘛要费劲地揉来揉去?直接擀不就得了吗?”妈妈抬起头说:“傻孩子,面团不揉匀就擀不好,即使强行擀出来,吃起来口感也差。”
不一会儿,妈妈把揉好的面团团圆,用手掌摁平准备擀。她先用粗短的擀轱辘擀几下,再换成细长的擀面杖来擀。只见她抓一小撮干面粉洒上,用擀面杖卷住用力擀,卷住摊开,再卷再摊,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面团在妈妈手下像变戏法一样,很快就变得又圆又薄了。妈妈把面擀好晾着,准备炒菜调汤时,爸爸下班回家了,哥哥姐姐们也放学回来了。
当我最后一个洗完手时,妈妈的手擀臊子面己端到桌上,香气四溢!臊子油汪在汤上,碧绿的韭菜和金黄的鸡蛋饼飘花、豆腐丁、胡萝卜丁配翠绿豆角丁、黑木耳丁、黄花菜丁的底菜下面,妈妈擀的筋道爽滑的面条洁白如玉。即使不吃,看颜色心里就感觉到阳春白雪的景象了。馋得我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吸溜了一大口面条,那个香哟,沁人肺腑。面条筋道爽滑,在我口中几乎不停留就咽下去了;汤更醇香,一入口就突出我们老陕的酸辣鲜,酸辣得恰到好处,酸爽宜人,香辣诱人,让人回味无穷。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还想吃,直到肚子撑得装不下才肯罢休。
妈妈做的扯面才叫绝。那年收麦时全家人从地里回来了,又热又渴,那饿更不必说了。爸爸领着二姐和弟弟去打麦场上摞刚割回来的麦捆,妈妈和我回家做饭。当我从自家菜地摘菜回来时,妈妈早就晾好开水和好面,让面醒着。当我们炒好菜时,妈就让我到场上叫干活的人回家吃饭。我说:“面还没做,他们回来咋吃?”妈妈笑着说:“扯面要等人来了煮才好吃。”
妈妈扯的面真好,两根捞一大碗。面条从沸水中煮出来,过一下妈妈先前晾好的开水,浇上蒜泥,舀两小勺西红柿炒鸡蛋,夹一大筷头嫩韭菜炒豆腐干,色香味俱佳。吃这样光滑薄韧的扯面,那个酣畅淋漓无以言表,然后再喝一碗饱含麦香的面汤,舒服极了,那种满足让我终生难忘。
若是下雨天没法下地,妈就给我们做杏仁面、米和面、槟豆面片、杂粮面等,许多她自己创意的特色面,让我记忆犹新,回味无穷。妈妈不但在家里把面食做得这样好,在荒野简陋的条件下,也能让家人吃得舒坦。
听姐姐讲:在刚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时队里把地分到户,我们队的山庄地在千河南岸的山上——马家湾,收种可不容易。特别是第一年收麦时,由于路远,我们天刚一亮就从千河北岸的家出发,天黑才回来。尽管妈妈准备了馍和凉拌菜、水,但辛苦了一整天人就特想吃面。第二天,妈妈在先一天的食物中增加了食盐和干面粉。爸爸问:“面粉拿去咋做?”妈妈说:“你不用管我有办法。”到中午吃饭时,妈妈让二姐到山坡上采灰灰菜、蔊菜,二哥去沟里打山泉水。她用带水的铝壶盖和面一次和一小团,和了好几次就够几个人吃了,再把地边的大平石头洗干净当案板,拿割麦用的镰刀刃片切细削筋,铝壶当锅支起来煮面。妈妈用她的勤劳和智慧尽量让家人时刻吃得可口舒服。
后来我们长大了,家中条件慢慢好了,哥哥们天南地北好几年才团圆一次,妈妈的手工面又向情感方向发展。
记得那年,远在南方的大哥和北方的二哥同时回家团聚,妈妈倍加珍惜这美好时光。那天我下班回家,被看到的情景惊到了:厨房里妈妈带着她三个儿子忙碌。姐姐、姐夫、嫂子们陪爸爸在客厅悠闲地下棋聊天。我钻进厨房要帮忙时,妈妈笑眯眯地说:“三丫头和姐姐们玩去,今天的厨房属于我们母子,等开饭了多吃些就行。”开饭了我才知道他们葫芦里装的药了:原来他们做了母子深情的大盘鸡拌面!妈妈和面,大哥擀,小弟拿刀切面,二哥烧大盘鸡,这顿饭让我们全家久久难以忘怀!
如今妈妈已不在了,可她的每一款手工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她老人家留给我朴实的精神、勤劳的美德,我将一生坚持。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