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曾是一位军人。
父亲生于1933年5月,1951年4月参军。那时正是抗美援朝时期,他只有18岁,父亲当时在后方一个营地监管兵械,距前线较远,所以那个年代许多动人的战斗故事,父亲是沾不上边的。
与父亲同年同月入伍的陕西籍战士有不少人,最近的有本乡本村的,远的有宝鸡凤县、陇县,咸阳北边的彬县、乾县,渭南的华县、潼关县等。父亲入伍时年龄较小,训练执勤之余,就是与战友山南海北地聊天,哪位战士家乡有古塔古街、小山小川、小寺小庙、小镇小吃、小桥小河,大家都记在心里。甚至战友们老家的老父老母、小哥小妹,乃至七分庄基八分田,父亲都能立即说出来。父亲记性很好,嘴巴像个小喇叭就爱说说笑笑,他走到哪里,哪里就热闹。
父亲爱开玩笑是出了名的。一有时间他就将战友家乡的风土人情、地域民俗编成顺口溜,要是在连队有小聚会时,他准会有“七碟子八大碗”的节目献出来,让战友们感到快乐、开心。战友们也都信任他,谁家里来了信,七事八事先要悄悄地给父亲说,父亲知道很多战友的家事,也常给战友出主意、想法子,问候父母,哄好媳妇。父亲与当时所在的连队战友们相处得很和谐愉快。
那会儿,部队除了正常的训练、执勤任务外,还要学习文化课。父亲是高小文化程度,继续学习不是很吃力,于是,他趁机练习起了毛笔字,字写得洒脱、严谨,行内人都说很有点功底。我少年时,有一次父亲回到家,在小桌铺上一大张纸,写了“学习”两字,是繁体,楷书,工整、大方。当时我不认识繁体字。于是,我拿了父亲的字,找爷爷论证,爷爷说:对着哩,你们现在学写的是简化字,过去大家都是写繁体字,没错的。爷爷看着父亲的毛笔字,也是微笑着点点头,他说:“还是在部队学下了真本事。”据说父亲的那一手好字,曾为战友帮了不少忙,写家书、决心书,都能派上用场。1965年9月,父亲退伍,被分配到西安市西郊一家国营大企业的保卫科工作。他工作很忙,但与战友来往得比较密切。有些战友也和他一样分配在其他工厂,厂里传达室的老王师傅每月转交战友给父亲的来信少说也有10多封,父亲就借周末休假一一认真回复。有年夏天,父亲得知老营长进山拉石时,不慎车翻摔断了腿,他向单位请了一周假,驱车几百公里,去乾县最北端的一个山区农村看望他。老营长见了父亲泪流满面,握着父亲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父亲帮着老营长家割完麦子,又雇车将老营长送到了咸阳市医院医治,为老营长掏了不少医疗费。事后老营长的家人专程来西安感谢父亲时,父亲单位同事才知道此事,这下工厂里像摇了铃似的,热闹了好一阵子。父亲说,那是我的营长,我的战友,也是我的兄弟,有困难大家一起面对。话说得很简单,但可以看出父亲的战友情谊。
我8岁那年,跟着爷爷去临潼的马额街赶集,听到那些退伍回到农村的父亲的战友向爷爷谈起父亲的感人事迹:有些战友陪父母去城里看病,父亲知道后,请假第一时间赶到,帮着挂号、抓药、找病床,甚至病好了还要为战友买上回家的汽车票。在父亲心里,战友也是自己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
有年冬天,曾经与父亲一起服役5年的老战友,在企业生产运输途中,不幸遭遇了车祸。父亲协助单位处理完后事,还帮助他的子女解决了进城工作、就学、住房等问题。他关心战友的家人,使他们在社会中感到更多的温暖和关爱。父亲曾在自己的日记里写着:因为战友,我们曾拥有更多责任和义务;因为信念,我们担当起使命,在风雨中体现友爱和情意。
父亲的故事很多,细心地品读,感人至深。
父亲在我的心里是一尊伟大的丰碑。
读懂平凡的父亲,也读懂了一个在岁月中逝去老兵的传说。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