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精美诗作,是一位女诗人的灵魂之作。
这些诗作是清新的,更是感人的。所以如此,在于她的几个特殊方面,也就是诗人在艺术创作方面的个性化风格。个性,是任何艺术作品的生命力。正是她的个性化风格,成了这些诗作感人至深的根基。
首先,她的诗作在结构上是独特的,是别的诗人作品集所没有体现过的。这个独特性,就是古典诗加现代散文诗的创造性结构。每首诗的正体,都是一首或五言或七言的精美的古典诗;其下,则必有或长或短的一篇触景抒怀的说明文字,语言精到,极具美感,实在是超越正体的现代散文诗。尤其是这一首《迷路之趣(走天子峪到唐王寨)》,其正体为长篇古风,流畅古朴,情意盎然;其后的迷路散记,更是情浓意切,读来令人有身临其境、深山遇险的感知。在古人的诗作中,题记性或附录性文字,多为极简的三五句话而已。诸多现代学人作家写古诗,也是少有附记,或者附记文字散漫寥寥,只作背景说明而已,绝无构成独立篇章之材质。如素言这般以散文诗附之,几乎达到了“椟”胜于“珠”的感觉者,绝无仅有。中国有散文诗学会(作家界与出版界的一个团体),还有每隔几年的散文诗大赛。我以为,素言是有资质问鼎散文诗大赛的。
其次,这部诗作的每一首诗,都弥漫出一种浓郁的古典精神,即纯正的精雅美感。中国的诗风源远流长,其正源起于春秋战国的浓郁诗风。后来,这个时代的诗,被孔子精编为《诗经》;据其内涵境界,被分为三大类——风、雅、颂。风者,民众传唱的歌词,民俗之诗也。“风俗”一词的出现,以风领俗,谓之地域民生文化之特质,从此始也。雅者,登堂入室之诗作也,士人阶层之精神也,普通贵族之心声也。颂者,天子庙堂之颂歌也。如果说,在古典诗正源生成的时代,“风”是诗的根基,“雅”就是诗的灵魂,而“颂”则是诗域的时代权力符号。在历史大潮的发展中,符号不是本质,永存的本质,是诗的根基与灵魂——风与雅的精神。“风雅”精神,是《诗经》境界的核心,她可以概括为一条原则——诗的审美基准,在于根基的现实性与灵魂的高贵性;一切邪狎低俗与腐朽沉沦,都是诗的精神所蔑视的,所不容的。诗无邪,此之谓也。后来,中国诗歌随着政治文明的变更,进入以屈原楚歌为根基的相对自由时期,形式不再严格,抒发情怀的方式进入相对多元化,离骚体的古风诗作,大大拓宽了诗的表意能力。曹操,成为经典的《诗经》精神与四言诗的最后一个高峰。再后来的唐宋时期,中国诗作进入多元基础上的重新规范时代,出现了音韵要求严格的律诗、绝句体以及长短不拘但形式要求特异的“词”的表现方式。从此,中国古典诗进入戴着镣铐起舞的颇具“凄美八股”意味的阶段。
但是,无论如何演变,中国古典诗风的风雅精神绝没有消失。相反,作为一种立足现实而寻觅精神高远的追求,诗风的高贵精雅,一直是古典诗的最重要的审美根基。浏览传世古诗,可见悲凉,可见萧瑟,可见孤独,可见伤怀,唯难见境界低俗之作。正是这一审美原则的高贵性,方使中国古典诗作成为中国文明与民族精神的最重要根基之一。
素言的这些古典诗,无一首不表现出这种渗透着传统古典美感的高贵诗风——触景抒怀,高远而自在,既不矫揉,更无造作,一切皆自然生发。这种自然化的表意抒发,比那些强作宏大格局而无力天人合一的造作,更为亲切朴实,更能走进人的心灵。
再次,素言是一位女博士,学问之丰厚自不待言,其对古典诗的音韵平仄也颇为通晓。虽不能说对那些“镣铐”的运用法则如何精到,但也是颇为到家了。受友人之托,我曾将素言的这些诗作推荐给一个古典诗词造诣很高的老朋友,他评点了其中许多首,总的评价是:作者通平仄音韵,但尚不精到。如此,我已经很惊讶了。通音律,说明曾经已经很下了一番功夫了,不精到,则是自然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必须的。诗之本质,是抒情表意,诗言志,此之谓也。若一味考究音律平仄(一点不考究也不行),则无意境之自然突破。《诗经》纵然以四言为本,也是有著名长句的。因此,我以为,对于现代人写古典诗,音律平仄之技术要求,可以不那么严苛;对于有些特定之作,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当然,对于那些以戴起镣铐起舞为乐者,另当别论也。
古典诗之纯正精雅,是我们民族的精神高度体现。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希望素言女士这样的作品能更多涌现。
编辑:高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