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坐在窗前,晒着太阳,看着书,闻着花香,喝着咖啡。每当眼睛累了的时候。我就隔着玻璃,望向窗外。
我家在七楼,不高不低,恰是这栋楼的中央层。当时售楼部的妹妹说,职场人都喜欢七楼,七上八下,你事业一定会步步高升。我自然是知道,她八楼、九楼都卖了,才想了这么个措辞。母亲却说,七楼挺好,万一停电了,还能走着上去,我也知道她那是中了售楼小姐的道。而我最终买在这里是因为老爸当时生病,而我又在外地奔波,想着这个小区有我两个表姐,而且离医院也比较方便,何况小区的安防这么好,绿化这么好,我就会觉得,父母晚年在这里,会很好,于是就买给了他们。
楼下是个小广场,安装着各类健身器材。偶尔回家,我都在窗前望着孩子们在楼下肆意地闹,然后咧着嘴笑。就是这个广场,俊俊结识了许多朋友,最要好的还数豆丁,以至于俊俊随我去外地上学两个月了,豆丁还是不死心地每天来家里找俊俊,我不禁为孩子的友谊感慨。也是这个小广场,这个广场那些曾经在我看来无甚作用的健身器材,却为我家派上了大用场。母亲脑梗刚从西安出院的时候,左半边身体行动很是不便。我每天就将她绑在那爬梯上练站立,绑在那锻炼手臂的器材上练臂力。我抓着她的手,帮它转着活动手腕的那个转盘,练习她左侧胳膊的灵活性……俊俊划着轮滑,绕着广场一圈又一圈,我扶着母亲锻炼,一天又一天……
我们这栋楼的对面,是三号楼。三号楼后面,是一片菜地。我在窗前,总看见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每天出出进进那块菜地。有时锄地,有时在楼的侧面几个白泡沫箱里种些什么,有时又拿个夹子去垃圾堆里捡些纸箱……那天,我见她在后院用砖头围成个灶头,灶头上放了个搪瓷缸子,缸子下点上了柴火……不大的烟雾,引来了尽职的保安。保安端起缸子里的水,泼向那堆火,一边泼一边吼,你再这样不守规矩,这片地就不给你种了,以后连垃圾都不能捡了……楼上的我,仿佛听见了火熄灭瞬间的滋滋声,那种声音如一团东西般卡在我胸口,出不来也下不去,卡着卡着,竟化作水溢出了眼眶……我看见老太太转过身,左手拿着一个干巴巴的馒头,右手捏着她的搪瓷缸手柄,弓着背,向小区门口走去……
挨着那片菜地的,是那老太太的经济来源——垃圾场。白的绿的,无论怎么遮盖,刮风的时候总带得起许多粉末,也甚至吹起偌大的塑料袋,在空中张牙舞爪。我不喜欢看这样的垃圾场,只是想到那位老太太,竟也觉出它是有些许好处的。
在窗前,一般我更喜欢目光平视前方。对面,便是华山。我在华山脚下,却从未上过华山。它在我眼里,亦在我梦里,似唾手可得又触不可及。每当我不顺心时,坐在飘窗上,靠着玻璃,凝视华山,心中有说不出的安宁。无需言语,你只管静静地看着,它就包容了你所有。它永远在那里,对着不同状态的我,说着不同的话。当我委屈时,流着泪想着它,它说,来吧,来我怀里;当我一腔热血、壮志雄心时,它说,年轻人,去追你想要的;当我遇见不公、愤懑不平时,它说,淡定,你要学会看透……
其实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去施舍老太太一些钱财,我却选择了为她端去一杯杯热水……我有很多机会,可以去攀爬华山,只是我都放弃了。我怕我真的去了,窗前这片景,就再也没有吸引力了。如同当初楼下的广场被换作电动车停放区以后,孩子们便不再去那里玩耍了。
窗外,原来也是一个世界。有喜乐有悲伤,有童稚有衰老,有苟且有远方。只是,无论环境怎么改变,也无论遇见什么,我庆幸,我始终有爹娘,有家,有远方。
编辑:高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