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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党之十一

猪口奇缘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作者:尤凌波 时间:2020-04-15

正值妙龄,芳容姣好,又是当红名角,追求娇甜的人自是众多,且不乏帅哥、大款、“二代”,但娇甜总觉得帅哥太娘,大款粗俗,“二代”则骄横,始终未有中意的,就这样,一晃三十,仍是孑然一身。 
  爱情婚姻,讲究的是一个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因而又叫姻缘。其实,在娇甜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影子在萦绕,那还是几年前,县剧团组织人员进山扶贫,来到营寨沟西边的子午峪。子午峪曾是由秦入蜀的唯一通道,至今尚有古栈道遗迹,相传为当年诸葛孔明派人所凿。 
  太阳熠熠地照在当空,泉水叮咚,满目青翠,沿着曲折蜿蜒的山间小道,他们走进了大山深处,为几户贫困户送去了米面油,折返下山时,已到了下午5点,金乌西坠,残阳如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娇甜早已走得热汗淋漓,便在路旁小溪边,痛饮了一通清冽的山泉水,又擦洗了一下脸,吃了几口干粮。这就与同行的几人拉开了距离,就在娇甜起身欲走时,突然发现小溪对面草丛中,一头野猪正死死地瞪着她,两只小圆眼露着凶光,白森森的獠牙龇出嘴外,脖颈处鬃毛奓耸,娇甜魂飞魄散,吓得惊叫起来,撒腿就跑,野猪也被娇甜的那一嗓子惊叫给激怒了,竟低吼着冲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一声悠长的唿哨传来,已冲到小溪中间的野猪,中了魔般止步,折回头,向着远远地站着的一位青年跑去,青年随手撒了一把苞谷粒,一群从四处跑下山的野猪就你争我抢地吃开了。 
  青年快步走到娇甜身旁,连连道歉,说眼下正是野猪发情期,易怒爱躁,刚才可能是姑娘的惊叫惹怒了那畜生。娇甜搭眼一看,青年上身一件白粗布坎肩,下穿一条黑色裤子,打着绑腿,脚登麻鞋,黑发披肩,方脸剑眉,一双大眼明亮清澈,浑身充满了阳刚和侠气,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狂跳不止,这不正是自己要寻的意中人吗?当下便脸红心跳,言语惊慌,竟有些手足无措了,倒是那青年,坦荡平静,主动陪护她走了一段山路,追上娇甜的同伴后,这才折身而返。 
  这青年叫石泉,是子午峪泉子村人,高中毕业后,本欲去考大学,无奈家境贫困,底下还有两个弟妹,要供给上学,便接替刚退休的父亲,进了国营手表厂上班。没上两年,机械表就被电子表打垮了,那时一块机械表100多元,而一块从沿海城市带过来的电子表才几元钱,工厂被迫倒闭,石泉便又回到了家乡,靠着那为数不多的遣散费,石泉先是养过蛇,后来又养过虹鳟鱼,那虹鳟鱼本是冷水鱼,对水质要求极高,生长缓慢,但肉质细嫩,而且刺少,可做刺身食用,后来养虹鳟的人越来越多,石泉便又转了行,养起了猪。 
  石泉在手表厂上班时,与同车间的敏兰相爱过,工厂倒闭时,敏兰通过他爸的关系,调到了省城工作,石泉便有意终止了这段初恋。起先,石泉养的也是叫夏洛克的洋猪,洋猪生长快,瘦肉率高。这个社会很有意思,还在石泉小时候,那时人们买猪肉时,都是挑肥肉买,若是买上了半拃厚的肥猪肉,便喜笑颜开,而到石泉养猪时,人们又开始挑瘦肉买了。石泉养的夏洛克虽然看着肉瘦,吃到嘴里却不香,原因是肉瘦而柴,缺少肌间脂肪。于是石泉又全部更换了品种,专养本地的关中黑猪,这关中黑猪生长期长,肥肉率高,但吃起来却香。在阅读了大量养猪书籍,看了央视《致富经》里面的养猪故事后,石泉也将圈里的100头猪,每天定时赶上山去,让猪们自己寻野草、蛇、蛙、松子、栗子去吃,晚上再赶回来,补喂些苞谷粒,每次喂苞谷粒,他都要打一个长长的唿哨,久之,猪们不管跑的再远,只要听到那一声唿哨,便条件反射,纷纷跑回圈中,这也是那头准备攻击娇甜的野猪,在听到唿哨声后,立即折返的原因。 
  那头野猪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野猪,而是野猪与家猪杂交的二代猪。莽莽终南山,山大林密,野生动物众多,尤以羚牛、大熊猫、朱鹮、金丝猴闻名于世,号称“秦岭四宝”,千百年来,人们伐薪烧炭南山中,开荒、打猎,对终南山的生态造成了一定的破坏,这些年来,政府加大了保护力度,封山育林,退耕还林,移民出山,山上的植被逐渐恢复,各种消失的动物又多了起来,像那野猪、山鸡、獐麂之类的,满山皆是。石泉养的一百多头关中黑猪,有十几头用以繁衍的母猪,那年春,这十几头母猪中,竟然有几头怀了孕,石泉心里清楚,这是野猪的种,果然,待产仔后,那小猪个个花栗鼠似的,毛色棕红,继承了野猪体健、瘦肉率高的优点,宰杀后,拿到迎驾归自己开的石泉肉铺子,价高而且抢手。此时人们的消费观念,已注重起了绿色、天然,其实,若是纯野猪肉,也不好吃,肉柴嚼不烂,腥味还浓,只有杂交的猪肉,口感才鲜美。 
  从那以后,石泉的养猪场里就全部养起了这种杂交猪,规模也发展到了五百头。就在这时,石泉从前的那位女友,主动找上门来,说是请了长假,要同石泉一道在山里养猪。而娇甜自打遇见了石泉,回去后便茶饭不思,白天黑夜眼前都晃动着他的影子,娇甜便找人打听过石泉的消息,此时,又恰是敏兰进山的时候,便不免心灰意冷、怅然若失。 
  敏兰进山与石泉养了半年猪后,当初的那份新鲜感消失了,觉得成天窝在山沟里,与臭烘烘的猪们打交道实在无聊,劝说石泉放弃这里的一切,同她一道去省城另谋出路,石泉舍不得放下,于是二人最终分手,敏兰回省城后就嫁了人,石泉仍独自在山里养猪。 
  勤勤七十大寿时,被娃们家架着来到了迎驾归集市上,剃了头,扯了几件新衣裳,最后来到了石泉肉铺子买了半扇野猪肉,准备拿回去办寿宴用,恰好,石泉也来集市上买苞谷,顺便就来到了铺子歇息。这就是缘分,因勤勤豆腐坊产生的豆腐渣要寻找下家,一老一少一见如故,石泉一口应承全部购买,一来二去,得知石泉尚未婚配,便想起了娇甜。七十大寿那天,娇甜同养父母一同来营寨沟贺寿,勤勤乘着喝了几杯酒,便壮着胆子给娃说起了这事,因为此前不敢说的原因,是怕娃不答应,毕竟是个养猪的山里娃,而女儿又是个名角嘛。谁料到娇甜一听子午峪养野猪的,眼角眉梢都是笑,当下就要拉着勤勤去见石泉,勤勤正好有石泉的手机号,便打过去让石泉来一趟,也就几十里路,不像城市里那样爱堵车,不到一个小时,石泉就赶到了,俩娃一见先是一愣,后又一笑,因为见过嘛。 
  两个月之后,一场隆重而热闹的婚宴,就在泉子村举办,石泉请了蓝田的勺勺客掌勺,十里八乡的乡党们都传为美谈,当红名角娇甜也真的完成了一场《猪口缘》,用她的话说,这是自己最满意的一出戏。

编辑:慕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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