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像春天。”
刘老太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抱着棉被，牵牵绊绊地走向晾衣杆，我帮着她把被子晾好。
看着阳光在棉被上那一朵朵百合花里盛开，看着微寒的风在刘老太脸上的褶皱里流动，看着垂柳在不远处的岸边泛着青色。
要不是门前被踩碎了的几块薄冰，我似乎觉得真的是春天了。
“这是去年过年时买的被套，老头子还笑话我老来俏，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他走了快半年了。”刘老太轻轻地抚摸着那温暖而又清新的百合花，眼睛里就有了亮亮的东西。
我望着远方，有只燕子在蓝天白云间翩跹。
刘老太的老伴是个医生，虽退休在家，可远近的人总会寻来找他治病。
有天夜里，母亲的牙疼得厉害，脸肿得怕人。我赶紧陪着母亲来到了附近他们的家。
说是家，也就是一个较大的车库，一张大床，很醒目地横在屋子的一角，一块花布把屋子一分为二，却也增添了些生动。
刘老太的老伴仔细地检查了母亲的牙齿，然后配了些药，叮嘱母亲按时服用。
我为了我们深夜打扰过意不去，刘老太却笑着把我和母亲送到门外，还顺手塞了我一袋青菜给我。
“自家长的，无污染。”我和她的笑声在夜色里越发清澈。
第二天，母亲的牙疼缓了好多，脸也不那么肿了。我心里自是感激。
后来，很多个无事可做的晚上，母亲都会去串门。我偶尔路过，也会走进去，听他们谈笑风生。
有段时间，我有些忙，也逐渐把他们忘了。
听母亲提起时，刘老太的老伴已住进了医院，患了癌症。
再听母亲提起时，已去世了。
“可怜了刘老太，一个人孤苦。”母亲摇头叹息。
我有时经过刘老太的门前，总看到她穿件黑色的外套，缩在屋子的暗影里，似没了魂魄，屋子里冷清得了无生气。
我想跟她说些什么，看她漠然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往往无暇顾及别人。
刘老太，也逐渐淡出我的视野。但也许，是我不愿再看到她的哀伤吧。可心里，却始终放不下。
“来，帮我把家里的盆栽搬出来晒晒太阳。”刘老太大声地叫着我。
我赶紧走进屋里，却是满目绿色。
一盆吊兰伸枝蔓藤，爬满了整个茶几。
一棵绿萝叶叶相依，遮盖住了半个窗台。
再看餐桌上的水仙，几个花苞藏在长长的叶子里，鼓鼓的，说不定在哪一刻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阳台上的一盆文竹叶色嫩绿，层层叠叠，秀美飘逸。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屋前的阳光里。
刘老太笑吟吟地递给我一杯茶，转身走进门前菜园子里了，一棵棵肥油油的青菜，在她的手里上下舞动，很快就装满了一袋子。
我似乎又听到那夜我俩的清澈的笑声。
我看着忙碌着的她，看着眼前清亮亮的一片，一丝莫名的感动在心间升腾，是的，这天，像春天，好得让人感动。
编辑：高思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