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正红

金秋季节，又到了石榴收获的时候。中国栽培石榴的历史，可上溯至汉代，据陆巩记载，石榴是张骞从西域引入的。

金秋季节，又到了石榴收获的时候。

中国栽培石榴的历史，可上溯至汉代，据陆巩记载，石榴是张骞从西域引入的。遥想千年以前的使者，穿越丝路的漫漫风沙，携带着那珍贵的种子，跋山涉水，只为鲜艳的花朵和殷红的果实，能够染红中原的落日，让国人能够赏榴花千年不落、品榴果数载甘甜。其勇气正如同石榴一样，即使跨越万里来到异国他乡，仍能与这一方水土相融，开花结果，令人可敬可佩。

时光如梭，有唐以降，喜爱石榴的武则天、杨贵妃，留下了关于它的种种典故。敦煌石窟的天顶藻井，有葡萄和切半的石榴图案，分别代表新月和太阳，隐喻日月当空的卢舍那佛，也是武则天名字“曌”的涵义。西安骊山下的华清池边，有传说是陪伴过杨贵妃的石榴树，因杨贵妃特别喜爱石榴花，它还有了“贵妃花”的美名。与杨贵妃同时代的道教神仙钟馗，其嫉恶如仇的火样性格恰如石榴花迎火而出的刚烈性情，因此大家就把能驱鬼除恶的钟馗视为石榴花的花神。石榴和旭日一起，共同见证了大唐盛世的风云变幻、兴衰起伏，石榴花也被唐代故都、钟馗故里西安市确定为市花。

1970年，西安何家村出土了鎏金石榴花纹银盒，盒身与子母口一次捶揲而成，平錾出石榴花纹，纹饰鎏金。盖沿与盖侧以四枚石榴花结组成菱形四出团花八朵，上下口沿以六枚石榴花结组成团花八朵。这件银盒纹饰錾刻流畅，一气呵成，表现了唐代高超的工艺，将石榴花与本土花色有机结合，是中国同中西亚文化交流的产物。7年后，国家从秦陵石榴园选挖130棵石榴树，移栽至毛主席纪念堂。数十年后，我造访秦陵，正值仲秋时节，有幸得见拳头大小的石榴挂满枝头。榴果虽然青涩，然而那遍布陵丘的石榴树，仍让人可以遥想“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灼然盛景。从盛唐到现代，由西安至北京，石榴文化穿越时空，绵延千年万里，它曾经代表着吉祥美好，随着时代的变迁，又增添了丰饶富足的寓意。

20多年前，童年时的我就喜食石榴，大人们觉得吃它很麻烦，需要反复咀嚼和吐籽，我却很享受这个过程。吃石榴前，先用刀在皇冠样的果冠上切开一个十字刀口，顺着刀口一掰，就能看见被黄色薄膜包裹着的石榴果实，剥掉薄膜，捧起几颗浆果，一边咀嚼，一边品尝甘甜的果实，然后将石榴籽吐出，有点像吃口香糖的感觉。在零食不甚丰富的20世纪90年代，石榴上市时，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分吃一个石榴，唯一觉得不便的是，它鲜红浓郁的汁水，有时会浸染衣物，难以洗去。每当中秋节来临时，我都会将石榴一颗颗剥好，放在白瓷碗里，和家人一起分享。家中有位远亲，因工作的原因迁居陕南，仍对故乡西安的石榴念念不忘，母亲总会提前买好个大皮红的石榴，装在一只竹筐里，托人给他带回去。穿越崇山峻岭，石榴联结的不仅是游子与故乡，也是一个人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的半生岁月。

随着科技的发展，石榴果汁、石榴茶饮也走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鲜榨的石榴汁过滤掉了让人感到不便的石榴籽，只留下甘美的石榴浆，伴着红艳艳的色彩，它成为了西安的代表性饮品，风靡全国。每逢石榴上市的季节，茶饮店纷纷应时推出石榴茶饮，石榴汁从醇厚的秋茶底中溢出，那味道萦绕于舌尖，令人难以忘怀。千载以前，伴着古丝路上悠扬的驼铃声来到长安城的石榴，正在以新的方式，征服着这座城市人们的味蕾，而“一带一路”合作倡议的提出，使得一颗颗石榴乘坐着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被运往世界各地。这颗古丝绸之路上的红宝石，焕发出了崭新的光芒。

秋风渐起，花落果熟，红彤彤的石榴挂满了枝头，如同一个个小红灯笼。相较于榴花的娇艳夺目，榴果是沉默内敛的。在紧实的外皮内，藏着一颗颗如红玛瑙般的浆果，团团相依。我愿如榴花一般，在夏日绽放火红的花瓣，投入到火热的生活之中，更愿如榴果一样，以坚硬的外壳抵挡秋日的疾风，用璀璨鲜红的内心，照亮砥砺前行的道路。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