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来,白天我和毛凯歌各忙各的事情,没有了暑热袭扰,心情自然欢快。而每每吃罢晚饭,我们便一同出去散步。夕阳下四山不时变幻着颜色,山谷也起了小夜风,花草的清香弥漫在潮润的空气中,一天劳累工作后的身心也得到了最惬意的放松。那天傍晚,我们在厚畛子街道闲转,转着转着就跨过了黑河,不觉间来到了厚畛子最早的一家农家乐院子。这家院子我是熟悉的,十二年前吧,也是这样的季节,我和吴振锋、遆高亮、王松四家人去登太白山,先一天夜里就住在这家农家乐院子。今虽又盖了数间楼房,但先前的模样还在。人总是念旧,故地重游,便好生亲切,昔日的景象油然而生。那次闲居可能是当时心情好,第二天一大早我还笔记了一段文字:
山 居
乙酉仲秋,应周至凯歌、王林诸友之邀,我与振锋、高亮、王松四家人去登太白。
出周至县城南行六十里先到厚畛子。厚畛子是个镇,却没有像镇一样的街道,几家小商店萧条地等待过往游客。这是典型的秦岭腹地山貌,四山青松翠柏,黑河经此北去。“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人如在画中行。
蹚过黑河,再蜿蜒南行数百步至一农家,这是县上定点的“农家乐”,是夜,我们将下榻于此。
农家三间瓦房供游客吃住,两间为主人家居,房屋倚山而筑。门前有菜畦,鸡鸭悠闲觅食,大花狗见客不吠却摇尾示好。主人非常热情,晚餐用地道的农家饭招待:熏腊肉、土鸡蛋、灰灰菜、小米粥,还有自家酿造的苞谷酒。这样的饭菜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真正吃出菜之味谷之香。
山里天黑得快,感觉是四山暗了一下,忽然就夜幕四合。天空飘开了细密的雨。电灯泡白花花地悬在头顶。新棉花被子透出一种温馨。诸友闲聊至更深,出门解手,门口的大花狗就尾随其后,然后蹲在厕所外面等候,返回时它又尾随其后,我们关门,它就蹲在门外看家。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风声,雨声,河水声,甚至连山之花草树木生长的声音都能让人辨出。
夜,在梦中度过。
那天一早我们去登太白山,十几个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好奇与兴奋。但天却下起了雨,我可能晚上起夜患了感冒,身上瑟瑟发冷,额头也有些发热,身体稍感不适,但却不想败了大家的兴致,就随着队伍一起出发了。
登太白山的路的确艰辛,有时简直是在看不出路的路上向上攀登,这样体能消耗就特别大,我感觉浑身不知是在发热还是在发冷了,湿透的衣衫也不知是汗还是雨了。在攀三千多米海拔那段路时,我几乎是三步一停,五步一歇,体力好像到了极限。那时天又一下子黑了下来,心情就万般沮丧无奈。好不容易在同行者连拉带推下到了宿营地南天门,我几乎没了一丝力气。夜里十多个人挤在一个大炕上,难闻的被褥气味弄得我胃里直倒酸水。一夜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海拔高,早上面条煮不熟,我又没有多少胃口,只是喝了几口汤,又开始沿原路下山返回。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生了苔藓的石头路搭不住脚,腿脚无力一发软就跌倒了。一路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又回到这家农家乐院子,狼狈之情状至今犹在眼前。人这一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许多无奈、困惑与遗憾总是如影随形,大概因了尚存的一二希望吧,我们才没有放弃,没有倒下,而继续人生之旅,人生也就在这艰难困苦的行走中最终有了意义吧。
在吴家院子小住的第五天一大早,朋友吴振锋打电话要到老县城住些时日,又多一个朋友相聚,高兴中令人期待。振锋与我同庚,也是今年退休,我们的生活就如出一辙,完全地自己为自己生活。振锋是中午到达厚畛子的。在吴家院子吃罢饭,我和振锋、凯歌就驱车向老县城进发。
厚畛子距老县城二三十里路,但是单行车道,一面贴着山岩,一面临着深沟,那天云雾缭绕,车子像飘在空中,而每每会车,都让人胆战心惊。约莫个把钟头地拐来拐去,车子忽然如云吐月,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景象一如世外桃源,老县城正在眼前。
老县城深藏秦岭腹地,如今归周至县管辖。老县城依然保留了完全古风的街道村落。老县城早先属佛坪县城,始建于清道光五年(公元1825年),至今仍有许多清代遗址,其城墙用鹅卵石堆砌而成,内有佛庙、隍庙、文庙及赌城客栈遗址,更有保存完好的清代石刻二百余通。县城原有三门,城内石墩支撑着大旗杆,周边商铺旅店林立,曾是南北盐商和皮货商的交易场所,也是古代著名的傥骆道上唯一的驿站。军阀混战时期,山匪经常出没骚扰,致使这个偏僻的三不管地带两任县长被杀,城内财物也被抢劫一空。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