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心

书法以汉字为载体，其书写内容多为诗文名句。古代的书法家都是文化人，学富五车，文如泉涌，笔墨与书写内容相得益彰方成佳构。以书史上的三大行书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和苏轼的《寒食诗帖》为例，其主体精神若不是书文同辉断难彪炳千秋。中国古代书论，书家多取类比象，以物喻物，都是自身实践经验的点滴总结。这种简洁的笔记体语录体，闪耀着书家的哲思，凝结着书家的体温，同时也折射着书家的精神光芒。今天我们读古代书论，就像读一篇篇优美诗文，就像悉心倾听古贤教诲。这种难得的贴心，让我们思接千古，也让我们心领神会。我一直认为书法是从文学的沃土里生长出来的奇葩，而今将书法全然列入艺术门类我不敢苟同，将书法一味艺术化只能片面放大形式，只求表面形式的华彩而淘空思想内容的艺术，只能让艺术矮化成侏儒，也只会悦之于目，而难以会之于心。我在多个场合呼吁应该将书法划归中文专业，一个健全的文化人格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健全的书法家，从古至今历代的书法大家无不印证了这样一个史实。
　　中华民族是一个诗意的民族，三秦大地也是一方文学的厚土，放下史学巨匠司马迁、唐代诗坛群星和关学大儒们不谈，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像柳青、王汶石、杜鹏程、胡采等一批作家就光耀了整整一个时代。就新时期文学而言，像以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为代表的陕军举旗出征，一时令中国文坛为之光彩灼灼，也让我等三秦学子无不欢欣鼓舞，激情澎湃。在新千年后，我正是踏着三秦大地先贤们的足迹来到这个古城的。
　　我来得是有些晚了，路遥业已辞世八年，但他那不朽之作《人生》《在困难的日子里》《平凡的世界》却让我一读再读，读出了满腔豪情与思念。我去过陕北路遥故居，去过路遥求学的延安大学，我也去过路遥当年在作协院子住过的那个单元楼。那是一位书画朋友临时居住的房子，也就三四十平方大小吧，我曾在那里住过一宿。当我无意中得知这就是路遥当年居住的房子时，敬意不禁从心底油然而生。许多年来，我一直牢记着路遥在他那部长篇巨著《平凡的世界》里写的那句话：“像牛一样劳动，像黄土地一样奉献。”它激励着我在漫漫人生征途中，不畏艰难，勇往直前。
　　陈忠实的《白鹿原》是最具史诗品质的划时代巨著。我每读《白鹿原》都能读出历史的沧桑感。陈忠实是关中灞桥人，所写《白鹿原》之山川风物芸芸众生的大背景就在蓝田白鹿原上。我的故乡与白鹿原仅几十里地之距，感觉自然真实亲切。陈忠实其人也颇像一个关中农民，笔下极尽淳朴自然，儒家文化的长期浸润让他的文和人一样具有厚重感。2014年冬，多日不见露面的陈忠实据说患病，然有一天傍晚，他却约请五位文坛朋友，并言明是他招待大家。约请的五位朋友是作家李宗奇、《华商报》记者王锋、《西安晚报》记者贾妍、西北大学教授刘炜评和我。我闻知陈先生身体不好，特意为他写了一副六尺对联：“树老根弥壮，阳骄叶更浓。”我期盼着他能早日康复。席间，陈忠实心情欢快，谈笑风生，然几次却突然背气，足有十多秒钟才恢复常态。此时的陈忠实常常犯有短暂失忆现象。我们祝福他健康，更希望他再有新的佳作出来让我们分享。然事难如人愿，后来我们就听到了陈忠实因患癌症住院，我们几次想去探望也没得到医院同意，以至于2016年春天那个阴郁的早晨得到噩耗：陈忠实先生走了，永远走了。我为陈忠实写了一副挽联：“白鹿寻梦境，忠实铸诗魂”，敬献于他的灵前；后又为他撰了一副挽联：“鹿隐白芦化大美，书名青史启长风”，则刊于《陕西日报》。在陈忠实先生追悼会后，有电视台记者采访我，我怀着悲痛的心情说：“陈忠实先生虽然走了，但他不朽的《白鹿原》将永存人间。”
　　我来西安后，与贾平凹先生来往日渐频繁，让我受益匪浅。我对贾平凹的崇拜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贾平凹是天才的，又是平常的，贾平凹是神秘的，又是本真的，贾平凹以他卷帙浩繁的全景式写作创造了当代文学的辉煌，贾平凹一个人的文学史，反映的可以说也是一部中国当代文学史。贾平凹是这个时代文学的传奇，也是这个时代文学的骄傲。由于与贾平凹接触越来越多，也由于外界对贾平凹的捕风捉影和误读，2016年元旦前后的一个星期，我与贾平凹三次闲聚，难抑冲动就写了《贾平凹三记》。此文在《陕西日报》刊发后，先后被多家报刊转载。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