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秋,我考上了“电大管理专业”,这种脱产两年的充电机会令我充满了期待。
电大实际是各地政府自主办学。我所上的电大校址是渭北信义乡一所闲置了的农业中学旧址。校舍倒是不少,因为闲置不免有些荒索。一百多名学员的到来,一下子让这空寂的校园有了生气,尤其是当上课铃声响起,又有了琅琅的读书声和对某些课程内容的激烈争辩,这里就有了一个很好的学习气氛。管理专业属文科,于我真是求之不得,眼前仿佛展开了瑰丽的画卷,我沉醉在课堂与书本里,在青春的时光里总在寻找诗意的东西。我的书法竟被同学们推崇,写了条幅被张之于教室和宿舍墙上。我还为电大题写了“渭南广播电视大学”校牌,白底黑字,颜体行楷,颇得好评。好评总是给人带来快慰,学习时光便很惬意。
因上学我只能搬到妻子工作的工厂家属院去暂住,那是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屋子,吃喝拉撒睡全在其中,但我们已非常满足,还在深深地感谢着工厂领导的开恩关照。这期间,妻子怀孕,1985年年底便有了一个胖乎乎的儿子。生活只是累苦了妻子。我们家距学校二十多里路,为了照顾妻儿,早晨我迎着晨曦骑着自行车一路向北,晚上骑着自行车碾着月光一路朝南,而来去走过的渭河留下了我当年匆忙的身影。
两年的电大学习顺利结束,儿子过了半岁也如小狗般会爬了,有时竟能与我噢噢对话,生活就充满了人间温情。毕业后,我没有回原单位卫生局,而是去了一个新成立的单位司法局。新单位答应建房时给我一套房子,当时房子是个大问题,安居才能乐业,在现实面前我还是妥协了。这样我就要完全告别我所学的中医专业,曾也惶惑遗憾,但中医的哲学观念不仅指导了我的人生,还指导了我后来热爱的艺术。
到司法部门工作后,1987年秋,我被推荐到省政法干部管理学校举办的“律师班”学习。这是新单位的岗位培训,也是非常好的拓展学习机会。再说西安是一座古城,在古城学习对我今后人生会是一个历练与提升。律师班班主任叫王迺芳,是部队转业干部,他妻子叫杨蕊琴,给我们教民法课。王老师是个书法爱好者,听说我也是个书法爱好者,同气相投,便一见如故,迅速超越师生关系而成为朋友。他是西府乾县人,有一手好厨艺。他几乎天天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末了就带我去逛美术书店,看书画展览,拜访刘自椟、宫葆成、陈少默、程克刚等西安书法名家,耳濡目染,令我眼界大开。那学期,政法干校还举办了一次书画展览,我的书作被评为一等奖。本来是学习法律,却因书法出了风头,种豆得瓜,世上的事情还真难捉摸清楚。
事情一旦有了开头,人好像就循着谁写的剧本在走,过程往往比结果更有意义。我在书法上取得的一点小成绩便引起单位领导重视,那时正值“一五”全国大普法,我便被安排在宣传科从事普法宣传。那时经常搞法律知识竞赛、法制案例宣传画展,因此有了笔墨纸砚,有了充足的时间保证,我的书法水平也有了长足进步。不曾想,1988年就在“全国第二届神龙杯青少年书法大赛”中获了青年金奖。那时的参赛者有十多万人,一举夺魁,也俨然一时成为书界新星。于我,这无异于糊里糊涂中了大彩,光环甚至一时弄得我有些眩晕。事情有时颇有些偶然,像我这次获奖,就完全是一次撞大运。人常说别拿运气当本事,但社会往往还是将运气与本事作等价观。我仿佛成了一个“人物”,连当时的渭南市委书记孙安华也招我去他办公室叙谈了整整一个下午,问我有啥要求,我说我不会仕途,就喜欢读书写字,他说这样也好。多少年来他一直关心着我的成长,我们后来就成了朋友。
人的名是传播开来的,我开始参加更多的展览,也被邀请向更多的朋友讲述自己学习书法的所谓经验。其实我入道不深,满腹空空如也,我有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南郭先生”,或是那个在猎场上被围追堵截拼命奔跑的兔子。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