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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树下的欢宴》(连载13)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作者:高建群 时间:2016-10-08

第四十颗念珠。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那是一个最坏的时代。那是一个告别的时代,人类的童年期刚刚结束,往事依稀仿佛,叫人不忍丢手。那又是一个布新的年代,还有更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苦难岁月在等待着人类去经历。那是一个成熟期和收割期,各类谷物都成熟了,种子在风中摇落,思想的果实等待人们收获;那同时又是一个播种期,各种异端的思想像雨后春笋一样拱出地面。那是一个“礼崩乐坏,人心不古”的年代,但同时又是一个高人辈出,圣贤显世的年代。那是一个“谗士高张,瓦釜雷鸣”的年代,但同时又是一个“百家争鸣,处士横议”的年代。后世的人们,将像仰望着一座座高山一样,仰望着那个时代各种性格突出举止乖张的各类奇异人物,将惊叹有声,赞叹那是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而后来的时代,也未曾出现过的奇异时代。

孔子和老子,前一位作为儒学,或曰儒教的发端者,一个绵延数千年的文化血脉的最初源头,后一位作为黄老之学,或曰道教的集大成者,他们的名字与佛教里的创始者释迦牟尼,与犹太教,基督教的传达神谕给人间的以塞亚、耶稣,与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一样,被后世供奉和崇拜,成为半人半神的人物,成为一处地域文明板块的标志性建筑。

一枚六瓣雪花落在地上,它落在此处而不在彼处,一定是有它的内在原因的。这原因就是,此处给了雪花一个落下来的理由,而彼此则没有给这理由。

在接下来的年代里,各种鸟儿将被从笼子里放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各种奇异的人物将怀揣绝学,粉墨登场。在孔子的牛车当年吱吱哑哑走过的道路上,如今尘土飞扬游子如织,各种名头大得吓人的人物,自命不凡的人物,往来穿插于这些彼此对垒的诸侯国之间,摇唇鼓舌,各逞能事。他们在寻找识货者,而试图拥有这个平台的目的,一半是为了给主子服务,另一半则是为了证实自家学说的无比正确。人们管他们叫“诸子百家”。

第四十一颗念珠。这些重要人物,纷纷从自己蛰居的茅庐中走出,走上道路,走过城市,试图以自己天才的思考来匡正社会,改造社会,拯救社会,并且使自己青史留名。他们著书立说,开门授徒,四方游说,互相辩驳。这是一个值得永久记忆和无比怀念的时代,是一场全民的思想大欢宴。这样的生机勃勃的情景,在中国的历史上,后世再也没有出现过。

它们是儒家、法家、道家、名家、农家、兵家、阴阳家、纵横家、杂家等等。他们光荣的名字是儒家的孔子,孔子弟子,荀子,孟子;是法家的子产,邓析子,管仲,慎子,李悝,商鞅,尸子,韩非子,李斯;是道家阴阳家的老子,庄子,宋钘,尹文,列子,邹衍;是墨家杂家的墨子,晏子,吕不韦等等,是名家纵横家的惠施,公孙龙,苏秦,苏代,苏历,张仪,陈轸,公孙衍,鲁仲连,庄辛,以及吕尚,杨朱,屈原等等,是兵家的六韬吕望(姜太公),司马穰苴,孙武,孙膑,尉缭子,吴起等等。

中国人不喜欢“先知”这个词汇,他们觉得这个词汇有点虚,有点不可捉摸,有点江湖术士气味,他们更喜欢“圣贤”这两个字。中国士大夫阶层一生修身养性,恪勤恪俭,就是力求令自己抵达这贤人、圣人的至高境界。

上面列举的这些圣贤们,他们在几乎所有的领域里都开辟了开端,从而为这个东方文明板块奠定了牢固的基础。他们的天才的光焰越过时代,照耀了这片大地两千多年,一直照耀到今天。后世的人们,应当永远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和敬畏之心,时不时地停下匆匆脚步,向昨天致敬,向每一座高山致敬。

而“诸子百家”中的儒家和道家,它们的学说在后世为皇家所用,为社会所用,为百姓所用,从而得到极大的发展,而当佛教传入中国大地以后,中国文明板块又一次伟大的相遇,儒释道三教合流,从而成为中国封建时代国家的“准宗教”。

第四十二颗念珠。姑且从“诸子百家”中,再挑出两个有意思的人物来说一说吧!一个人物叫庄子,一个人物叫屈原。其实,那个时代到处都是人物,到处都是故事,到处都是不朽传奇,可惜这本书的长度有限,所以只能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唉,这本书的叙述者的胃口也似乎有些太大了,他想用一本书的厚度,将这五千年历史历历数遍,而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挂一漏万。

他叫庄周。他天生是一个梦想家。他在一个叫“宋”的小小的国家,做一名小小的官吏(漆园吏)。当别的得道高人们纷纷走上道路,走过城市时,他却选择了老死在他的漆园之中,用无穷尽的想象来做他的逍遥游。他说,在遥远的北海地面,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鲲化身为鸟,叫作鹏。那鹏的身体极大,它的背,不知道有几千里,奋力飞翔时,它的翅膀就像天边的云。海上刮起旋风时,鹏迁往南海这个天然大池。当鹏迁往南海时,水花溅起达三千里,鼓动的翅膀扶摇直上九万里高空。它是乘着六月的大风飞去的。大鹏从上往下看,是这样一番光景;空中野马般的游气,飞扬的游尘,以及活动的生物被风吹而飘动。天色苍茫,那是它的本色吗?它的高远是没有穷尽的吗?凡间的虫鸟呀,你们不要讥笑大鹏吧,在那九万里高空,那精神的高处,它获得了一种大愉悦,一种超乎其上的感觉,而在那海与天相接的远方,它看到了这人世间最瑰丽的风景。所有这些,停留在高树上的你们,降落到地面上的你们,是永远体会不到的!

庄子说,有一位老寿星叫彭祖,他活了八百岁。世人都认为他是最长寿的,都想比附他。难道,区区八百岁就算长寿吗?有一种菌叫“朝菌”,朝生而暮死,它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一个月”。有一种虫子叫“寒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它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四季”。而在楚国南方,有一只灵龟,以五百岁为一个春季,以五百年为一个秋季。这只灵龟该算是最长寿的了,然而,还有更甚者。上古时代有一棵大椿树,更以八千岁为一个春季,八千岁为一个秋季。这就是所谓的“大年”。那活了八百岁的彭祖对于灵龟和椿树来说,不也就是“小年”吗?

庄子说,有一个名叫南郭子纂的老先生,靠着几案坐着,仰头向天而缓缓地呼吸,身心俱入了物我两忘之境。他的神情看上去好像精神脱离了躯壳一样。侍立在一旁的弟子颜成、子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原来形体是可以使它像枯木,精神是可以让它像死灰的吗?今天靠几而坐的先生,不像昨天靠几而坐的先生呢!”子纂说:“你问的好!今天我已经忘掉了我自己,你知道吗?你听说过‘天籁’吧!”子游向老师请教。子纂说:“那大地吐出气来,叫做风。这风不发则已,一发就有无数的窍孔发出疯狂的叫喊,你没有听说过长风呼啸的声音吗?高山密林里,百围大树的窍孔,有的像鼻子,有的像嘴巴,有的像耳朵,有的像柱上的木斗,有的像杯子,有的像舂臼,有的像深池,有的像水洼,它们发出的声音各不相同。这声音,有的像水冲激的,有的像箭射出的,像呼唤的,像吸气的,像叫喊的,像嚎哭的,前呼后应,此伏彼起……而当风暴一过,所有这些窍孔都归于空虚。”子游说:“这么说,地籁就是那些窍孔发出的风声,人籁就是箫管笙簧之类乐器发出的乐声,那么请问,天籁是什么呢?”子纂回答说:“所谓天籁,乃是那风吹万种窍孔发出的各个不同的声音。这些声音之所以千差万别,是由于各个窍孔的自然状态不同,并没有谁在鼓动它们发声,是那往来无定的风撞醒了它们,撞响了它们呀!”

庄子到楚国去游历,途中,他看见路旁有一个空枯的骷髅,就停下马车,跳下车。他用马鞭敲着骷髅问:“先生是因为贪生背理而落到这种下场的吗?是因为战乱而被人杀死的吗?是因为行为不端而自杀的吗?是因为饥寒交迫而冻馁而死吗?是因为年寿已尽而自然死亡的吗?”说完这些话,见骷髅不答,他抱起骷髅回到车上。晚上在驿站里,庄子把这骷髅当枕头,枕着它睡觉。半夜后,庄子梦见骷髅对他说:“你的谈话很像辩士。你所说的,都是活人的牵累,死了的人就没有这些了。你想听听人死后的情形吗?”庄子说:“好!”骷髅说:“人死后,上没有君王,下没有臣子,也没有四季的冷暖热晒;从容自得,把天地的长久当做自己的年岁,即便是天子,他的快乐也不过是如此的吧!”庄子说:“我让掌管生命的神灵恢复你的形体,还给你骨肉肌肤,把你送回到父亲妻儿故乡朋友那里去,你愿意吗?”骷髅听了,眉宇之间显出忧愁的样子,他说:“我怎么能抛弃天子般的快乐,而恢复到人间的那种劳苦煎熬中去呢?”

庄子说,这个与骷髅对话的故事,除发生在他本人的身上之外,还发生在一个叫“列子”的人的身上。列子旅行到某地,在路边进餐,他看见一个百年的骷髅,半掩半露在路旁的萋萋蒿草中,于是走上前去,拢去上面的草,对骷髅说:“唉,只有你和我,知道没有死也没生的道理呀!你果真忧愁吗?我果真快乐吗?也许,这个问题只有天知道!”

关于与骷髅对话这件奇异的事,距庄子的时代八百年后,也就是公元纪年一千六百年左右的时候,西域第一高僧,我们的鸠摩罗什身上,也发生过一次。话撵话,撵到这里了,把它说出。待到将来那叙述鸠摩罗什的专章,我们再来细说。


编辑: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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