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的尴尬

邻居从别人手里弄到一块儿地，我实在太想种地，就去帮她挖地，种玉米。我们戴着草帽扛着镢头，从村子南头到北头走过整个村街，街道两边坐了不少人，他们三五一堆地闲坐着，都用疑惑奇异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们也觉得有点怪异——原本种地的人、会种地的人却不种地，不种地的人、不会种地的人倒装得有模有样。
　　由此联想，原来农村人要进城，不是简单的一个难字，而是不可能或做梦都不会梦见的事情。老人常说孩子一句话：“进不了城还回不了村？”实际上，一个城里人要融进乡村也不容易，你的语言、衣着、行为、生活习惯和为人处事方式都和他们不太一样。如今这个多元化时代，城市给了农民很大程度的宽容和理解，农村人进城已经是年轻一代农民的生活方式或无奈选择。城市人到农村居住的不是很多，虽然农民对城里人不刻薄，比如，我的邻居们，把他们自己种的葱蒜、小菜拿来了；柿饼、玉米棒子也拿来了。我也拿出我的诚意，不想穿的衣服给他们，家乡拿来的红枣粉条分他们品尝，日子一长，他们便不把我当外人了。但更多时候，村人不会把你当成村里人。
　　今天，我们来到石砭口是能吃得下苦，愿做真正意义上的农民？我羞愧，充其量是想体验一下生活而已。虽然是农民子弟，却只知道农活的一些小门道，干活的粗略架势，却没有干过真正的农活，种玉米不知道行距株距，坑需要多深。一切都在邻居指导下进行，一切都是那么尴尬和不协调。
　　天下农民都差不多，生活得简单粗放，淳朴本真，他们不是不想种地，他们一样可惜土地、热爱土地，只是土地给予他们的回报在相同的劳动日和不相上下的劳动强度里收入相差甚远。
　　石砭口人已经很久不再种地了，有种的也就是没有外出打工的女人和年龄大一些的男人，只为自己吃一点儿稀罕。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地，大集体拆分时按人头每人三四分分给各家，开始几年还有人种，随着外出打工工钱不断上涨，一算账种地一年不如打工一年挣得多，很是划不来，这样，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外出打工人越来越多，大部分土地闲置长荒草。
　　有人种树苗，得了些好处。大伙儿便都种树苗，有樱花、女贞、核桃等，有的胳膊粗，有的碗口粗，那怎么不卖？他们说不好卖。这又是为啥？说不清。
　　除了种树，其他地块的状况是，种一些麦子，种些蔬菜、薯类，长一些荒草。整个一片平地被不同的植物切割得颜色不同，厚度不同，风景各异。那些树春天繁花，夏天茂盛，冬天籽种黑溜溜铺一地；那些荒草，一点儿不自卑，如男人拇指粗，竹竿似的直耸田间，和树齐长，比庄稼还要招摇，风吹雨打，越冬过寒而屹立不倒；那些蔬菜，小时候没吃完，就由着它们疯长，长到开花结籽，各种菜花儿不比观赏花儿逊色，各种籽儿也不比庄稼简单。
　　由此，地里再看不到由季节而定的千篇一律，曾经的稻子、麦子、玉米，而是被农民各自的心思打乱，乱得参差不齐、厚薄不一。

编辑：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