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塔考古队对贝希肯特谷地的大月氏墓葬进行了系统的勘察、测量、绘图、摄像和文物研究,对大月氏在北巴克特里亚地区活动期间的文化特征有了一个较为全面和深刻的认识。这对中国的考古工作者来说,是第一次。不仅如此,通过勘察测绘和研究,考古队还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梁云他们对图尔喀墓地、阿鲁克陶墓地和考库姆墓地进行了整体研究,新发现一些大月氏在社会组织形态和文化习俗方面的秘密。
三大墓地的墓葬结构、墓向、随葬品几乎一致,都属于大月氏人群。从墓葬的空间分布来看,墓葬都以组团方式分布,各组团从墓地使用之初就是有意安排的,是一个稳定且内部互相认同的单元,体现着明显的血缘关系或家族关系。各组分隔明显,分隔原因并非地理因素,而是家族界限。所以,墓地的形成遵从血缘关系,各小组很有可能是在小的家庭结构单元上形成的,并在其基础上不断发展。从陪葬品和墓葬规格来看,这些墓葬的陪葬品大致相同,墓葬规格也基本相似,这些墓地应为社会地位相似的平民阶层的公共墓地。
考古队对比了几个墓地男性与女性的陪葬品,以及墓室与封堆规格的大小,结果发现阿鲁克陶墓地女性死者的地位要高于图尔喀墓地的女性死者,说明在现实生活中,阿鲁克陶女性的社会地位要比图尔喀女性的高,她们具有更多发言权和财产支配权。还有就是,图尔喀墓地的洞室在墓道东侧,而阿鲁克陶墓地的洞室在墓道西侧,这些都证明大月氏内部不同部落或者氏族,仍然固守着自己的一些风俗与观念。
总体看来,大月氏来到北巴克特里亚的初期,原有的社会组织并未发生根本性改变,仍然是一个强大的综合体,内部仍然传承着游牧人群传统的部落制和领有制。他们在贝希肯特谷地的生活方式也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依然游牧于山前和山地牧场,控制着河谷绿洲上的农业人群,以此获取粮食和其他生活物资。
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大月氏占据北巴克特里亚之后,这里原有的居民发生了什么变化?逃逸而去?整体灭族?还是仍然居留原处与大月氏人和平相处?
谁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在发掘卡什卡尔墓地的时候就得到了解答。梁云总是那么好“运气”。
考古队在卡什卡尔墓地发掘了4座墓葬,在1号地点发掘3座,4号地点发掘1座。
干旱地区的白土,板结的时候坚若磐石,洋镐挖下去好像凿在了顽石上,只能溅起一股烟尘,让人手掌酥麻,虎口生疼。但挖开之后,所有的坚硬就崩化成了粉末,工地变成了细尘之池,队员们只能行走其中,匍匐其中,挥汗其中,呼吸其中。还好,发掘工作进展得还算顺利,多年来在中亚的发掘经历,让考古队对中亚的地理环境有了相当的认识,也积累了很多应对经验。
中塔双方的合作也很愉快,塔方领队努力金教授是一位热情豪爽的大汉,他的语速和他的性子一样急,爽朗的笑声像原野上骤起的疾风,咧嘴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的刘斌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在发掘过程中,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塔方考古人员不会使用手铲、毛刷,不会根据土层辨别年代和叠压关系。这时候,中方考古人员就会向他们讲授这些方面的知识,特别是刘斌,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腼腆而谦逊的他总是很耐心地解答塔方人员的疑问。一段时间过后,塔方的考古人员也都慢慢掌握了这些方法。
4座墓葬发掘完之后,考古队发现4座墓的葬俗各不相同。1号地点,有一座墓为墓主上半身二次被扰的竖穴土坑墓;另一座也是竖穴土坑墓,但坑内不同深度连续瘗埋了多个不同个体不同部位的骨骼,至少有8例,每例个体骨骼均不完整,骨骼平面分布散乱,还有颅骨置于罐内现象,属多人二次迁葬;第三座墓为三足罐内缺失下颚的成年人颅骨,可称之为“纳骨葬”。4号地点发掘的是一座殓置夭折婴幼儿的瓮棺葬。
4座墓葬出土陶器数十件,铜钱、铜镜、铜铃等若干个,铁器三四个、金泡3枚,还有一些绿松石串珠、滑石珠、玻璃珠等等。
对比研究出土文物,以及对人骨进行AMS加速器质谱仪测年,考古队发现,卡什卡尔墓地的年代范围大概在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1世纪中叶,基本与月氏时期相同,只是上限更早。
那么这些墓葬的主人是谁呢?谜底还得从葬俗之中开始寻找。
多人多次扰乱葬和纳骨葬属于琐罗亚斯德教的迁葬习俗,死者尸体经过预先处理,清除掉皮肉,待白骨化之后再迁置到墓葬内。这种习俗在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征服中亚后,就开始在当地兴起并沿袭,由此可见,遵循这种葬俗的人群应为当地土著,并非大月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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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北月